各次革命運動中人民群眾的行為能夠以此來解釋。在本故事開始時,如果貝姨願意穿戴入時,如果她像巴黎女子一樣習慣於穿款款時裝,她就可能上得台麵並被人接受了;可是她卻像棍子一樣僵硬。而在巴黎,沒有風韻的女子一錢不值。因此,黑頭發、冷峻美麗的雙眼、線條刻板的臉龐、意大利南方卡拉布裏亞人一樣幹枯的膚色都使得貝姨像畫家喬托筆下的形象;一個真正的巴黎女郎會利用這些特點,但貝姨身上的這些特征,尤其是她奇異的裝束使得她外表怪模怪樣,有時她真像被薩瓦小孩牽著的猴子穿一身女裝罷了。
由於她所生活的家庭的連帶關係,親戚們都知道她隻在家屬圈子裏活動,喜歡呆在自己家裏,所以她的怪癖並不令他們驚訝;而在人們隻注意漂亮女子的熙熙攘攘的巴黎街頭,就更無人理會她的古怪了。奧唐瑟此刻的笑聲是由於戰勝了貝姨的固執,剛剛把追問了三年的心事從她嘴裏挖出來。無論一個老姑娘多麼守口如瓶,總有一種感情會讓她露出口風,這就是虛榮心!三年以來,對某些方麵變得越來越好奇的奧唐瑟總愛向姨媽提出一連串充滿無邪天真的問題。她想知道為什麼姨媽沒有結婚。奧唐瑟知道五次提親都被拒絕的事。她想象出一個小羅曼史,認為貝姨心裏有戀人,並用這種想法來大開玩笑。她提起自己和姨媽時,總是說:
“我們這些小姑娘啊!”貝姨有好幾次用逗趣的口氣回答:“誰對你說我沒有一個戀人?”於是,真也罷假也罷,貝姨的戀人成了善意取笑的話題。終於在經過了兩年這種不斷的鬥嘴之後,上次貝姨來時,奧唐瑟第一句話就問:“你的戀人好嗎?”
“好,”她回答說,“有一點兒不舒服,可憐的小夥子。”
“啊!他很嬌嫩嗎?”男爵夫人笑道。
“我想是的。他是金黃色的頭發……像我這樣的黑炭姑娘隻能愛一個金發的小夥子,像月亮的顏色吧。”
“他是什麼人?他幹什麼?”奧唐瑟說,“他是一個親王?”
“是個拿工具的親王,就像我是個拿針線的王後。我這樣的可憐姑娘,會有哪個有街麵鋪子和公債在手的財主愛呢?或者有哪個公爵貴族和你童話裏的白馬王子愛我呢?”
“噢!我真想見見他……”奧唐瑟笑著嚷道。
“你想知道肯愛老山羊的人是什麼模樣嗎?”貝姨反問一句。奧唐瑟望著她的母親說:“大約是個長著公羊胡子的老公務員怪物吧?”
“小姐,這下你們猜錯了。”
“那麼你是有一個戀人?”奧唐瑟以終於得勝的神氣問道。
“就跟你沒有戀人一樣真!”貝姨慍怒地回了一句。
“對了!貝姨,如果你有個戀人,為什麼不嫁給他呢?”男爵夫人說著對女兒做了一個暗示,“講了他三年啦,你已有足夠的時間觀察他了。如果他一直不變心,你不應當拖延這種使他受罪的局麵。再說這也是個道德心問題。如果他年輕,你該抓住他,有個老來的依靠麼。”貝姨怔怔地盯著男爵夫人,見她在笑,就回答道:“嫁給他等於嫁給沒吃沒喝;他是工人,我也是工人;等到我們有了孩子,他們也將是工人……不,不,我們還是在精神上相愛好,這樣便宜多了!”
“你為什麼把他藏起來呢?”奧唐瑟問。
“他隻穿短打呀,”老姑娘笑著回答。
“你愛他嗎?”男爵夫人問。
“啊!我當然愛他啦!我就愛他這個人,這個小天使。我的心裏有他已經四年了。”
“是嗎?如果你愛的是他這個人,而且真是有這個人,那你真的對他有罪過了。你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愛。”男爵夫人說得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