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笑天的家是一幢三層樓的小洋房,房子前麵有個小型花園,後麵則是他自己的一個小魚塘。李向澤與孫素琴見著他時,他正在給魚喂食物。聽說是要了解皮順東的相關情況,皮笑天沉默了好長時間,最後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近距離地觀察皮笑天,李向澤發現,他的臉非常瘦削,雙眼充滿迷茫、無奈與哀傷。半晌,皮笑天發話了:“你們要了解他哪方麵的情況?他生意上的事情我早就不過問了。”
“您可以不談生意上的事情,這沒有關係的。您隻要把您熟悉的弟弟皮順東講給咱們聽就行了。咱們今天就是專程來學習的。皮順東畢竟是咱大漠市的名人嘛!”李向澤不禁望了一眼孫素琴,心想原來她也和自己一樣,為了取得被采訪者的好感與配合,有時也會玩點小聰明。
好在皮笑天不大理會這些細節,他的思緒漸漸回到與弟弟一起創業的歲月中,想起了那些令人幸福、倍感辛酸、略帶痛苦的往事。
皮笑天在弟弟最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拿出自己的幾萬塊錢積蓄,幫弟弟還清了債務,並重起爐灶,開始了新的事業。長期與煤炭、水泥打交道,加上超負荷的體力、腦力勞動,皮笑天40歲左右便已經滿頭銀發,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十來歲。更不幸的是,皮笑天染上了結核病,又稱為癆病。
“你瞅瞅我的臉,跟蠟燭似的,一點血氣也沒有,就是這病給害的。”皮笑天說,“得病之後,我體力與腦力明顯不支。最令我傷心的是,弟弟皮順東也開始有些討厭我了。”
皮笑天得的雖然不是什麼不治之症,但是,這是一種慢性病,身強體壯者尚難以康複,更何況瘦弱的皮笑天?得了病的皮笑天在職場上幾乎被判了死刑。因為在他病後5個月,皮順東終於向他下起了逐客令。
“哥,咱把這公司做起來怪不容易的。”皮順東說,“我們得加快前進的步伐啊。”
皮笑天對弟弟的用意大致明白了幾分,但他還抱著一絲僥幸。
“哥,副總的事情是很多的。我一天到晚要與政府職能部門、銀行、上下遊供應商打交道,公司的內務就全靠你了,可你現在這身體……”
“那你給我安排一個閑職,多少還能給公司出點力。”皮笑天不想讓弟弟為難,主動為他解圍。
“閑職倒是有,就是怕你不願去。”皮順東說,“倉庫保管員老王的兒媳婦生了,他得回家抱孫子去。這活兒不累,工資獎金我還是按副總的級別給你。”
“行。”皮笑天回答簡潔明了。
在倉庫工作的那段時間,皮笑天非常清閑,因此身體恢複了很多,臉上也漸漸有些紅潤。他甚至想著,這樣下去不到一年,這結核病說不定痊愈了,屆時再重戰江湖,為兄弟倆的江山拚搏。
就在皮笑天暗自籌劃並沾沾沾自喜之時,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有一天晚上,皮笑天多喝了二兩酒,結果爛醉如泥。盜賊趁機入室,偷走了價值2000餘元的汽車零部件。皮順東甚至都沒有給皮笑天打個招呼,就將他開除出了公司。
皮笑天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護。他想,雖然皮順東六親不認,但他畢竟還是自己的親弟弟。他這樣做的目的也許是為了殺雞給猴看。沒有一點威嚴,他弟弟董事長的位置就難保,公司也就很難在高手如雲的競爭環境裏生存下去。
在簡單地收拾行囊之後,皮笑天就回到了漠北鄉下老家。這裏有他年過七旬的父母,還有一個嫁在當地的姐姐。他要和他們一起享受天倫的樂趣。
但皮笑天這次又沒有能夠如意。老父親在他回家不久,突發急性腎炎。皮笑天連夜將父親送到醫院,同時,他馬上打電話給皮順東。皮順東出差在上海,聽到消息後居然非常平靜:
“哦,我這邊還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處理,三天後回來。你先照顧幾天吧。”
“什麼事比父親的生命還重要?”皮笑天吼了一句。
“公司不賺錢的話,父親有了病就沒錢治。”皮順東也提高了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