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有道那日從密道出來不久,就走到了一座樹木蔥籠的山林中。從山上往下望可見不遠處有座小小的村莊,僅十來間茅屋,炊煙嫋嫋正是午飯時分。溫有道在慌亂憂傷中過了一夜,腹中鼓聲如雷,再無別的辦法唯有向村中走去。
溫有道一個俊秀少年又身穿錦衣,麵上的疲乏也是作不得偽,他借口說與家仆路過此地,走到山上卻與眾人失散,怎樣的饑餓怎樣的疲勞,莊稼漢子嘲笑他文弱少爺的不中用。但鄉民到底是淳樸好客,因此留了溫有道一宿,又供他午、晚兩餐。第二朝一早溫有道辭別村民欲留下一兩銀子以作酬謝,村民卻是怎麼也不肯受,還強塞給溫有道幾個餅子讓他路上充饑。
“小夥,你態度謙和,跟普通富貴人家的子弟大不一樣,我們順手助你不過是區區小事!受你錢財我們怎麼過意得去呢!?”村長撫著白胡子說道。
村長推辭再三,溫有道隻得謝過眾人的好意拿著幹糧再次上路向最近的城鎮走去,在路上一直走到日薄西山才到目的地。
這東雲城頗有些規模,比溫有道出生的東洲城大了不止半點,有不少身配刀劍的江湖中人在城中往來,往日但凡有江湖人士欲往溫家求醫也必須先在城內投宿,溫有道也曾到隨其父到城內采買藥材,因此怕人認出隻得在城外找了草藥將一張臉並脖子、兩手染得黃透,將雙唇染得黑灰,離遠了看十足一個癆病鬼,與往日少年的神采相差甚遠。
溫有道這才趁城門關閉之前入城。溫家在這一帶聲明甚好其實也不怕會招人仇恨,溫有道怕的是那餘政也在附近,若他被熟人認出被那餘政覺知,那他不是大仇難報又得被砍草除根?因天色已漸昏暗一路上也未被瞧出端倪。溫有道尋了個客店住下,又讓小二將飯菜送入房中,吃過晚飯溫有道就此匆匆睡下。
第二天一早,溫有道故意到那與溫家無生意往來不相熟的藥鋪,買了必要的藥材吩咐夥計一一包好,正等待間溫有道卻聽見一個剛進店麵的大夫與那藥鋪東家閑聊,聊的正是溫家的事。
“唉,那溫家濟源堂前天上上下下都叫人給滅,你可知道?據說都是生生的被用掌打死的,真叫一個心狠手黑。李老板,溫家跟我們一樣都是本分的大夫,怎麼就得罪江湖中人呢?莫不是治死了人?”
那李老板道:“昨天早就有那輕功好的來城裏報信了!張大夫,你忒傻了,溫賜可不是像你這樣的普通大夫,他家濟源堂都二百年了,人命官司的可曾有過?說不定那溫家是有什麼千年難得一見的傳家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那張大夫嘻嘻一笑說:“那倒是,不過那溫家沒了,咱這城裏的各個同行可就有得忙了!”
那李老板撫掌說道:“那溫家從來就不光顧我李家藥鋪,現在他沒了,施隆成他們家可就少了個大主顧了。張老哥你可不能被他們那些小恩小惠騙了去,我做生意可是最公道的了!”
張大夫齜著黃牙說道:“李老板,那當然了!”
一樁滅門的慘案卻被當作笑料,溫有道心中大恨表麵上卻是不露聲色。此時夥計終於將藥材包好,溫有道正欲將藥材放進身上掛的藥箱裏帶走,那張大夫卻又說話了,溫有道因此將動作放緩,強壓心情耐心聽二人說話。
“聽說是那東門寺裏的大和尚給溫家料理後事的,可是那大和尚點了點數,卻發現少了溫家的小子,你說傳家之寶莫不是在那小子身上?”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唉!看來江湖上又會出現一翻風波了,為的是捉拿這小子!”
溫有道心下一震,忙快手快腳將藥材收拾好,不再停留往城外走去。
溫有道既出了城外,馬上尋了個隱蔽處,用醫經上的秘法草草做了個人皮麵具戴在臉上,又將一頭黑發染作淡黃,半天功夫,溫有道看起來已十足像一個雞皮鶴發的老翁!不仔細察看的話是難以看出破綻的。
溫有道仔細思量過,他雖立誌手刃仇敵為爹娘報仇,但現今的他與餘政卻是絕無一拚之力,且不問如何才能近得他身,就是尋常毒物也是奈他不何。他不如暫且忍耐,待學了《醫經》上的高深絕學,煉出可以克製仇敵的毒藥,再結果餘政的狗命。
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精妙絕倫連高手都難以發現的毒藥又需要珍貴稀有的藥材才能煉就。
溫有道想,既然如今他必須避開仇敵自然是離此地越遠越好,不如就到那大越最南端胡人雲集商業極繁盛之地廣漳。既是商業繁盛則無物不有,隻要有錢財,就算是何等珍稀的寶貝都能買到。
打定主意,溫有道馬上出發,一路上每宿一店則將人皮麵具脫下加工一番,就此過了三四日,人皮麵具已經極為精巧。溫有道自問無論是誰也看不穿他的易容,終於可以放下一半心來,再不必擔心沒遇上仇敵,卻反倒被追尋溫家傳家之寶的奸滑之徒折磨。
他又將那《醫經》中的內容牢牢記住並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導引圖》也曾大略瀏覽過,溫有道見其不過是些模擬動物活動使人練後強身健體的尋常功法,雖然心中疑惑但也未有將其丟棄,反而貼身放在懷中就當做個紀念。溫有道初出江湖一路上遇到的並非都是良善之輩,不過溫有道抽空製作出來的各種毒藥也使他可以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