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秦氏送寶玉進門的時候說的那句:“我這屋子,縱使是神仙來了,也是住的的!”倒也並非造次,而且,顯然秦氏對自己的身世是知道的很清楚的,但是她常年隱而不發,甚至忠義親王老千歲去世了,她都不能前去吊唁,隻能躲在家中悲慟欲絕,想想也是可憐的。
不過,這個女子是身世可憐固然是不假,但是對於寧榮二府而言,這個女子隻要存在一天,就如同一個隨時可能被點燃的定時炸彈。
甄寶玉同那個終日隻是糾纏在姐姐妹妹中間玩樂的賈寶玉不同,他清楚的知道,這些繁華表麵的背後,其實暗流湧動,寧榮兩府不過是浩瀚汪洋之上的兩隻花船,船內鶯聲燕語、歌舞升平,外麵的驚濤駭浪卻極少有人重視。
甄寶玉,就是這極少幾個人之一。
上麵已經說到,如今的聖上,並不是先帝的太子,而是四子運用權術爭奪而來。而甄府連同整個四大家族,都是當年大兵入關時,跟隨開國皇帝的南征北戰的包衣。
所謂包衣,便是被納入滿族軍隊之中,為其服務或者一同征兵打仗的漢人。幾代跟隨下來,很多漢人包衣備受皇帝的賞識,已經可以被封為爵位,加官鬻爵,像如今,寧國府的珍大哥哥便是繼承了先人的爵位,而寶玉的父親政老,則是以自己的才能實力出任官職,雖然沒有了世襲,但是甄家在朝中的勢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不過剛才所說的朝中得寵,也僅限於先帝在時,因先帝的乳母乃是甄府上上一輩兒的老太太,現任老祖宗的婆婆,所以先帝對於甄家氏族,視如己出,關照異常。
而如今,先帝駕鶴西去,現如今的聖上對於當年先帝的寵臣尤其反感,從前幾年他對其他一些氏族的抄家滅門的打擊上,已經可以看得出來。雖然說現在還沒有露出對甄家動手的跡象,但是,皇恩備至的時日,似乎並不如往年那樣的充裕了。
如今,寶玉隻有將希望寄托在他已經進了宮的大姐姐元春身上了,如若是姐姐能夠順利封妃,那麼甄家在朝中的勢力自然就不似如今這麼毫無根基了。
但是,另一方麵,現在我們家將當今聖上的殊死對手,忠義親王老千歲、前太子的私生女兒藏在家中,一旦有招一日被發現,那可能導致誅滅九族的罪行啊。
寶玉想到此處,就覺得脊背發涼,冷汗頓時濕透了衣裳。而身處的秦氏臥房,再也感受不到一丁點的香暖雍容,隻是覺得殺機陣陣,一心隻想快快離開這個包藏禍心的所在。
寶玉這邊拿腿真要出這秦氏臥房的門,卻聽到身後秦氏的聲音笑道:“寶叔兒怎麼小睡了這麼一會兒就起來了,我剛走的那會兒,叫屋外的小丫頭們看著窗外的貓兒狗兒打架,生怕什麼吵醒了你,婆婆也專門交代了,不讓你受了什麼委屈,可你看你這麼早就起來了,可是誰的不好?被什麼擾著了?”
寶玉一聽忙笑道:“哪裏的事兒,這屋子極好,我也睡得好,隻是一夢之下走了困,就不想再睡了,起來走走。”
秦氏一聽,因笑道:“也好,前麵鏈嬸子還問到你呢,既然起來了,索性隨了我一道前邊去了吧!”
尤氏見了寶玉來,便問睡得可好,寶玉忙應了很好。尤氏又問她兒媳秦氏,“你那弟弟秦鍾,此時還在府裏麼?”
秦氏答道:“回夫人的話,還在這邊呢。”
鳳姐一聽,忙說:“看你生的如此俊俏模樣,不知你那胞弟,到底是怎麼一個龍鳳一般的人兒?還不快領出來看看!”
寶玉聽了,也鬧著要見見。
秦氏先是不肯,說胞弟是小戶人家的孩子,怕是領出來了,見了這麼大的場麵,這麼多的人,一時被唬住了,失態了不好看。但是經不住眾人一致催促,連她婆婆尤氏也這麼說,便隻好應了眾人的要求。回頭讓丫頭給請了過來。
茶還沒涼的工夫,隻見進來一個生得眉清目秀,粉麵朱唇,身材俊俏,舉止**的翩翩少年,隻是舉止之間似乎怯怯羞羞的隱約有些女兒之態。
秦鍾先是給鳳姐兒行了禮請安,鳳姐兒仔仔細細的把他給打量了一番,還拉過手來好好看了看,然後拍了寶玉一巴掌,大笑著說道:“哎呀,給比下去了!哈哈!”一句話將平日裏對寶玉的萬般疼愛都帶了出來。
接著秦鍾又給寶玉行李請安,他的個子與寶玉相差不多,作揖一起身,正好與寶玉兩眼對視。
這不見麵不打緊,一有了這一眼對視,寶玉心裏突然生出一計,不由得笑著回了一個禮。
卻道是寶玉心生何計?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