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娜勝利了 (3)(1 / 3)

第六章安娜勝利了 (3)

用不著明白,隻有心照不宣,相互服從和美好的顫栗。第二天早晨醒來時,外麵下雪了。他驚奇地看著那灰白的天空,呼吸著那雪天特有的氣息。雪覆蓋著草地,落滿了窗棱,壓彎了黑色杉樹上參差不齊的枝椏。雪使得教區墓地裏的墳堆看上去光滑了許多。不一會兒,雪又下起來了,他們出不了門了。他很高興,因為他們處在不受任何幹擾的靜謐之中了,世界和時間都不存在了。雪一下就是好幾天。禮拜天,他們去教堂做禮拜,花園裏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長串腳印,在翻牆時他又在牆上留下了一個寬大的巴掌印。然後,他們穿過了教堂院子裏的雪地。三天了,他們倆恩恩愛愛,沒人打攪他們。

教堂裏人不多,這讓她高興。她對教堂是不怎麼感興趣的,她從來不過問什麼信仰,她不過是按習俗常做早禱,但對祈禱並不抱什麼希望。今天,享受了完美的愛情之後又下了一場瑞雪,這讓她感到有盼頭兒了,精神勁兒也就上來了。她還留戀那個永恒的世界呢。進了中學以後,她總想成為一位貴族小姐,以此實現一個神秘的理想。她聽布道並總想弄懂它。有一段時間,這樣挺不錯。牧師教她這樣那樣行善,於是她感到她的最高目標就是去完成這些使命。可這東西很快就對她失去了吸引力。不久,她就對行善不感興趣了,她的靈魂在尋求什麼,這不僅是行善或盡力行善的問題,不,她需要別的什麼——一種不是現成的義務的東西。任何東西似乎都是一種社會義務,而不是她的自我。

大家談論她的靈魂,卻不知道這為什麼從來沒有喚醒或從來沒有牽動過她的靈魂,根本就得不到她的靈魂。所以,盡管她喜歡牧師拉沃西德先生,並且她還有一種捍衛考塞西教堂的感情,想為它做點什麼,可這在她的生活中算不了什麼。她豈止是對教堂不滿,在丈夫被教堂的思想喚起熱情來時,她簡直要敵視起教堂來了。她討厭這虛偽的教堂,恨它不能滿足自己的任何願望。教會囑她去行善,不錯,她並不反對這樣做。教會談論她的靈魂,論及人類的幸福,好像能否拯救她的靈魂是取決於她做不做對人類幸福有益的事。沒錯,是這樣。可是,她坐在教堂裏,臉上的表情卻是哀苦和悲傷的。難道她就是來聽這些的嗎?幹這或不幹那她就能拯救自己的靈魂嗎?她雖然對此沒有表示異議,可她臉上的哀苦相卻露了餡。她要聽些別的什麼,她要從教會這裏得到的是別的什麼。話又說回來了,她算老幾能夠決定這些?她的欲望沒有得到滿足,可她都做了些什麼呢?她感到羞愧。

她把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求置之不顧,能不理會就不去理會。這些渴求讓她感到惱怒,她想象其它人一樣得到相當程度的滿足。今天,他比以往更讓她生氣,教堂對他有一股不可遏製的吸引力。他對她心目中的教會並不怎麼關心,他倒是關心自己是否是一個坐在那兒的天使,是否是一頭傳說中的動物,他其實對布道和禮拜的含義根本就不重視。他顯出聚精會神的樣子,這股勁頭把她氣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其實教堂的教義本身對他來說等於個零。“饒恕我們的罪過如同我們饒恕那些對我們犯了罪的人”(《懺悔錄》引文。)——這句話根本就不能觸動他,可能就是耳旁風吧。他不願意什麼都能讓人懂。他對自己的罪過不在乎了,對鄰人的罪過也不在乎,操那份心是平時的事,到了教堂裏就不再注意自己的日常生活了。才不管天天如此的那一套呢,至於人類的幸福嘛,他根本就沒意識到還有那樣的事,隻有在平常日子他感到氣兒順的時候才會想到那東西。進了教堂,他想的是一種冥冥的、難以名狀的情緒和了不起的激情的神話。

他對他或她的思想從來就不感興趣。天啊,這可把她氣壞了!他不理會牧師的布道,他忽視人類的偉大,他不承認人類對他的直接重要性,不理會作為一個人的自己。他不把自己在設計室裏的生活看得很重,也不把生活在別人中間看得多重,這些不過是一篇經文上的空白處,實在的東西是活生生的所在,是他和安娜及他跟教堂的聯係。他存在於對於“上帝”的冥冥的情緒感知中。這篇經文神秘而昭著的重要內容就是他對教堂的感情。他這樣都快把她氣瘋了,她不能奪走他從教堂裏得到的滿足。對她來說,對靈魂的思考和對自我的思考是緊密相關的。真的,她的靈魂和她的自我在她的軀殼裏是同一個東西。可他簡直是忽視了他的自我,對自我置之不顧。他有一個靈魂,一個冥冥的非人的靈魂,這個靈魂對人類根本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