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黑色的雨傘,我一個人走在泥濘的山野中,鞋子已經濕了,每走一步就嚓嚓地響著。雨簾遮住了視野,仿佛整片青色的山野都被潑了一抹白乳,在青白色的雨霧裏越走越深,我隨時會迷路。可我還是找到了要找的地方,我停在了一座荒墳前,山腳下還有很多座墳,這裏除了清明節,不會有人來拜祭。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模糊的視線又變得清晰了,眼前的墓碑也馬上映入眼簾:木清香之墓。雨勢漸漸大起來,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滿腦空白地站在墳墓前,撥開了墳包上的野草,終於將墳包清理幹淨了。望著墓碑,我的思緒又被拉到了一個月前,那一個月裏發生的每一件事,如電影一樣浮現於腦海中。
一個月前。
從茗嶺出來後,我一直心神不寧,因為吳店主死於我手,隻要良心未泯,是個人總會覺得害怕。趙帥倒是一點兒不在意,想都懶得去想,看到我悶悶不樂,他還說我像林黛玉。要是真覺得內疚,那不如去自首好了,最好判我立即槍決。吳店主也是沒有親人的,估計造孽太深,真的打字機上了,所幸吳店主孤身一人,他這麼失蹤了,找他的人不多,但總有一天會有人發現他失蹤了,所以我還是放不下這件事。
木清香和我們在宜興待了一晚,那晚趙帥顧著去打探可行的生意門路,所以就留下我和木清香獨處。我去到木清香的房間裏,她在細讀我從白骨裏找到的《鏡花緣》,那本小說她沒看過,既然真的蔣紅玉將那本書圈了幾個標題,那肯定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或許有些線索隱藏在那本小說裏。
木清香開門放我進去後,她就把書合上後就說:“我還沒讀完,暫時不知道蔣紅玉為什麼要圈住那些標題,你找我是想問你父親的事吧?”
我尷尬地站著,想找個地方坐下,但又不知為什麼,心裏忒緊張了,站了半天竟然動都沒動。木清香根本不理我,開了門就坐回書桌邊,都不正眼瞧我。我歎了口氣,邁步走進房間,然後把門關上。想了想,我是頭一次,半夜跑到女人的房間裏,以前在北京的地下室時,是李秀珠主動跑來我房間的。
木清香看我沒出聲,她懶得問我為什麼緊張,而是用平淡無奇的語氣把把父親的事情全盤托出。據木清香的一麵之辭,父親從馬來西亞歸國,並揮霍財產,沉迷酒色,其實是因為他要悄悄回國再找月泉古城。當年,祖父死後,家產由父親和大伯父均分,但大伯父一直否認找到了月泉古城,就連祖父那裏他都沒有承認。
父親找大伯父交涉未果,後來就假裝墮落,把家財都敗光了。其實,父親隻是把財產轉移回國,否則一個窮得內褲都買不起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移民回國,哪個國家都不歡迎窮光蛋。父親這麼做隻是想瞞住大伯父,以及一些不知名人士,因為他感覺大伯父不希望其他人再去找月泉古城。
關於這一點,我倒是有點印象,當時祖父剛死不久,父親與大伯父吵過一架,我記得父親好像是想回國幹點事情,但大伯父強烈反對。父親的確很可能為了瞞住大伯父,所以隻能作做戲給別人看,因為大伯父為人蠻橫,他認定的事情絕不允許別人改變。很可能,在其他方麵也有人阻攔,所以父親才出此下策,難怪回國後還與周茶佬等人接觸,原來他仍舊是一個地道的茶人。
父親歸國後,他仍舊演戲,因為大伯父的生意做得很大,內地也有他的眼線。父親在武漢落腳後,暗地裏與其他茶人有過交往,周茶佬是其中之一。父親一麵假裝繼續墮落,一麵偷偷尋找月泉古城的線索。可惜,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成果,直到木清香的出現,父親才重新燃起了希望,但那時家產真的被父親花光了。因為數年不做生意,就這麼吃老底,除非是比爾蓋茨,否則連棺材本都吃沒了。
聽到這裏,我想起大伯父那一家子,心中有點怨恨,既然有月泉古城的線索,那就告訴父親嘛,藏著掖著能發財嗎,都是一家人,這麼做太自私了。木清香聽到我的抱怨,她倒覺得大伯父這麼做無可厚非,言語十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