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騎士”
紀伯倫說:“一個偉大的人有兩顆心,一顆心在流血,一顆心在寬容。”此時此刻,崔波愣在那裏,羞辱、痛苦、尷尬一起降臨到他的頭上。望著產房雪白的天花板,再望那皮膚漆黑的嬰兒,極大反差,極大刺激,他隻感心絞般地疼痛,他的心在滴血!
要說,有些事人們並非蓄意去做,而突然降臨時就不知所措,結果不該發生的便發生了。崔波的妻子武鳳就偏偏遇上了。
北京某大學講師武鳳姿態嫻雅輕盈,光潔如玉的額頭,鮮豔如薔薇的兩腮,一張能精通語言和音樂的妙嘴。正因此,她吸引了一位非洲留學生保羅斯的眼球。這位黑人身高1.85米,嘴唇寬厚,胸脯橫闊,心雄膽大,長著一頭卷曲的黑發,皮膚像黑色鞋油擦出來的,黝黑發亮。表情總是天真燦爛的,笑時就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現在,保羅斯又在笑,並且是站在武鳳房門口發笑。笑時,忽然從背後拿出一根雪白的象牙,說:“鳳,送給你。”武鳳接過象牙,說了聲謝謝。保羅斯高興得跳了起來,轉身跑開了。隔天,保羅斯又早早站在武鳳的房門口,說他們非洲留學生要在周末聚會,請她這個帶班的老師參加。武鳳想了想,說她樂意去。保羅斯又激動地跑開了。
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裏麵。武鳳準時赴約。聚會在一叫“非洲部落”的咖啡館舉行。入座後,武鳳才知道是慶賀保羅斯29歲生日。他坐在武鳳身邊,深情地凝視著她。一群留學生瘋狂地跳迪斯科,沒有人特別注意他倆。至午夜時分,留學生們喝得醉醺醺的,各自乘車離去。保羅斯有些醉,武鳳扶著他乘車回宿舍。車上,保羅斯想擁抱武鳳,被武鳳輕輕推開。保羅斯毫不掩飾地說要娶她。武鳳說她已經結婚了。保羅斯不以為然地說:“鳳,你跟你丈夫離婚,要不,我和你丈夫決鬥!”
“這是在中國。在這塊土地上決鬥……”武鳳做個殺頭的動作,想嚇退保羅斯。
豈料,保羅斯毫不退縮地說:“殺頭,不怕,就怕沒麵子!”同時解釋說,在他們非洲部落裏,女人接受了男人送的象牙,就意味著這個女人願意嫁給這個男人。他們這群留學生都知道她接受了象牙,如果武鳳不嫁給他,會讓他一生抬不起頭,所以決鬥,死也不能丟麵子。
武鳳這下懵了,連忙說:“象牙,我馬上還給你!”保羅斯說:“這就更沒麵子了。我就隻有死了。”
武鳳開始恨自己對世界風情民俗知之甚少,結果一顆象牙惹出這般麻煩。轉過身,看著保羅斯痛苦的表情,心裏又湧上憐憫之情。回家一夜未眠,終於想出個了結方式,將在上海研究院工作的丈夫招回,引見給保羅斯,並表現出夫妻特別恩愛的樣子。隔兩天,武鳳決定將象牙送到保羅斯的公寓去。
武鳳的心情是複雜的,既要送還象牙,又不太傷人心,所以來到保羅斯房內,便給痛苦不堪的保羅斯倒了杯香檳,遞給保羅斯。突然間,保羅斯跪倒在武鳳麵前,抱著她的雙腿,眼裏有盈盈淚水:“你救救我吧!”武鳳連忙彎腰去扶他。沒扶起,反倒被他扳倒在地。武鳳掙紮,難耐保羅斯強而有力,漸漸地,武鳳的雙手經過一番掙紮後退縮下來。
保羅斯很激越,近乎瘋狂!武鳳的身份開始失去控製,意識在身體之外無力地繼續為數不多的抵抗,最後連抵抗的意識也消失了。她的身體燦爛地綻放,一股股熱浪使她飄浮起來,向上飛揚。
歸於平靜後,武鳳意識清醒了,她一邊奔跑,一邊哭泣,用清水一遍又一遍擦洗身體,她想:永遠爛在肚子裏!然而卻不曾料到有一顆“種子”已悄悄地深深地埋進了她的腹中。
眼下,望著像黑炭樣的肉團,武鳳用手痛苦地捂著臉,而崔波則衝出醫院,發瘋似的跑進一片樹林,用拳頭捶打著大樹。崔波深愛武鳳,在他心中,武鳳是他的一切,是他幸福、榮譽、驕傲、心靈的歸宿。如今心靈的港灣突起風浪,覺得天要塌下來了。他在樹林中瘋狂折磨自己,直到筋疲力盡,理智才開始複蘇。
以後該如何麵對?美國的布道師喬舒亞·列勃曼認為:“相信一個人的人性是善的和人性具有勇敢的一麵,是具有感染性的,這樣一種信念就會變成保護這個人的盾牌和盔甲。”善良和勇敢,是保護人的盔甲,但並非所有的人都是願意戴的,因為要承受“盔甲”之重。
崔波呢,也不得不接受這份沉重!他以為,倘是為了自尊,要永遠離開她,他會痛苦一輩子。原因是她早已深深融入他的生命之中。從初中開始,她就沒有離開過自己。她善良、純情、天真無邪,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自己不理解她,還有誰能夠理解她?她即使有天大的錯,也是一時糊塗造成的,因為善良的女人是最容易被打倒的。
崔波編造了一個天大的謊言,並在親朋好友及周圍人散發。謊言是:武鳳生的孩子夭折了,又在醫院撿了個黑人生的私生子!隨後的日月裏,盡管他和兒子膚色不同,但並不妨礙他們成為一對好父子。武鳳感慨地說:“他是個騎士!”
心比海寬當河南光山的賀誌獲知自己視為寶貝的兒子竟然是別人的親生兒子的那天,天特別壞,烏雲低低地沉在空中;迷霧好像波浪,越來越濃;雲霧中飛舞的雪片遮住了天空。他獨自跑回老家,躺在一棵古鬆下,任雪片落在身上。他恨妻子任霞!恨她背叛了他!
遙想當年愛情碰撞出火花的那個日子,任霞穿著一件紫丁香色的上衣,在寬闊的洗脂河河麵,像一朵荷花似的漂移過來。四周的景色,仿佛因她而越發秀麗、迷人。青草、蘆葦和紅的、白的、紫的野花,被火熱的太陽蒸曬著,空氣裏充滿了甜醉的氣息。一陣微風穿過樹林,他倆在林中偷食了禁果。後來,兩人雙雙考取了大學,卻一南一北,離多聚少,但有情人終成眷屬。讓賀誌做夢都沒想到的是,已經8歲的兒子虎子竟是任霞和她大學同學嶽森的。
回想起來,他是多麼疼愛虎子。虎子剛降生時,任霞擔心影響身材,拒絕喂母乳,他隻好精心喂牛奶;虎子消化不良,整夜哭鬧,任霞害怕睡不好覺會顯得衰老,便丟下虎子獨自睡覺,他隻好抱到天明。再後來,是他送虎子去幼兒園,是他用小車推虎子去公園,也還是他陪虎子玩遊戲。雖然很辛苦,但看到虎子燦爛的笑臉,他還是美滋滋的。這美滋滋的味道,忽然有一天摻進了一點苦味。一位親戚來訪,看到了虎子,心直口快地說:“虎子怎麼長得不像爸爸也不像媽媽呀!”賀誌對著鏡子看看自己再看看虎子,真找不到任何相同之處,頓時心裏掠過一陣陰影。
這陰影有一天化作了烏雲。是一位大學同學新辦的公司開業,賀誌前去祝賀。剛落座,賀誌就被對麵的那個叫嶽森的男人驚呆了:他和虎子長得似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經過周密調查,真相大白:嶽森和任霞是大學同窗,兩人曾經相好。任霞婚後,兩人仍然藕斷絲連,連懷孕時是誰的孩子她都不知道。
“你都知道了,請原諒我!我真的不知道孩子不是你的,後來看到孩子越來越像嶽森,我害怕,所以一直瞞著你,”任霞眼睛閃過一絲恐懼,“我們離婚吧,虎子我帶走。”
帶走兒子,應該說是帶走恥辱。但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卻說,人內心的正義是創造和美生活的源泉,“而美好生活就是在憂慮、憤怒、進攻性和愛的極端之間保持寶貴的中庸之道。成功的個人生活,就在於把這些特征恰當表現出來。”
賀誌說:“離婚可以,但虎子你不能帶走,他是我的。”
任霞一臉茫然:“這我就不明白,虎子長得跟嶽森一模一樣,怎麼說是你的呢?”賀誌眼睛在冒火:“這得感謝你!你從來不顧虎子冷暖,都是我在心疼他。我和虎子是草連著根根連著草,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任霞分不開他們,有個男人卻要用重金將他們分開,這個男人就是嶽森。在茶館,嶽森麵對賀誌,開口說他傷害了他,而且傷害得很深,但轉眼又說:“這多年東奔西走,掙了上千萬資產。可是,我遺憾沒有兒子,妻子生的是女兒,為了要兒子,而包的二奶生的還是女兒。現在我知道虎子是我的兒子,我想接回去,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說。”
賀誌盡量克製著情緒,說他什麼也不要,隻要虎子。嶽森一臉的不屑:“我不相信你真的想繼續養我的兒子!你知道他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呀!”頓了頓,又說,“這樣吧,給你100萬元作為養育我兒子的撫養費,如何?這是我能出的最大價錢。”
100萬,無疑有著極大的誘惑力。是的,錢能買到很多東西,但卻買不到一樣東西,那就是“情”!賀誌鄙視地說:“你們這些人,以為錢能買到一切,但你們卻不知道情為何物!”說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