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還真離呀!”
他一把將嚇得六神無主的她擁進懷中,強忍住笑說:“是去百貨大樓,笨蛋。”
這一幕,恐怕很多人並不陌生。衝動者,可能就真把這個婚給離了;理智者,可能就峰回路轉化險為夷。事實上,凡人的婚姻,真正美滿無缺憾的極少,真正一拆就散架的也極少,多半是——想要加固它時,它偏偏險象環生;橫下心想拆掉它時,它卻牢不可破。
超強糾錯人的一生,從來沒有一步到位的愛情或者婚姻,“一見鍾情”靠不住,“白頭偕老”隻是一種境界。準確地說,婚姻是一種有缺陷的生活,完美無缺的婚姻隻存在於戀愛時的遐想中。那些婚姻失敗者所以失敗,就是因為固守一個理想,太渴望完美所致。
因為固守一個理想,婚姻一旦有點不美甚至有點醜陋的東西,麻煩就來了。處理這種麻煩,韓冬是果斷的,毫無商量餘地,最後如何呢?她悲哀地呼叫:“我未能原諒丈夫,我得到什麼?”
陳前,也就是韓冬的丈夫,個頭高大,臉廓粗獷。也就是在年前,他考上廣州一所大學的博士,隻身南下去讀書,把妻子留在沈陽。兩情由是出現了地理差距。他倍感孤獨,便於校外楓園舞廳排遣。舞池的一側坐著一個約摸30歲的女人,眼神流動,似在搜尋什麼。四目相對後,她主動走到他跟前,出於禮貌,他和她步入舞池。
女士叫餘藍,肌膚如玉,麵若桃花,畢業於北京服裝學院美術係,現任一家美國化妝品公司駐中南地區的營銷總監。她丈夫拋下她獨自出國了,感情受挫,使她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女人必須自立自強。她跳槽5次,才擁有目前的事業。
跳舞是規矩的,她說他“像個紳士。”他回應:“什麼像紳士,本來就是紳士。”她機智地反問他:“紳士是不是應該送女士回家?”他先是驚詫,旋即爽快答應。
月亮穿梭在雲彩中,時隱時現。他送她到家,站在門口,她邀請他:“上樓小坐。”他稍猶豫,她臉上流露出失望:“還紳士哩,心裏沒鬼怕什麼?”如此一說,他便隨她上樓。
三室一廳的住宅,室內溫馨,壁燈幽幽。她打開DVD,音樂悠然,然後她就進了浴室,將他留在鬆軟的沙發上。他隱隱感到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浴室門洞開,一陣鬱香撲鼻而來。抬眼一看,剛沐浴完的她穿著橘紅色透明睡裙,雙乳中間有一道迷人的凹溝。她眼光流盼,唇邊掛著嫵媚的微笑。他的呼吸一下子變得粗重起來,理智和冷靜正在一點點消逝。而狂熱的躁動,不可抑製地在內心深處湧起。一切都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的。
這就是婚姻中出現的醜陋東西。有社會學家說:重視物質文明的今天,也許人們應該向自己生產的東西學習。對婚姻中的事物,要學會模糊處理,得像會糾錯的碟機那樣,具備一點“超強糾錯”的能力。
多數人沒這個能力,包括韓冬。有一天,陳前什麼都對她說了,並懇求她:就這一次,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她發瘋般地吼道:“和你沒有什麼可說的,離婚!離婚!滾!”
陳前“滾”了,並且滾到餘藍那裏。一樁婚姻就這麼結束了,但生活遠沒有結束。她過上獨居生活,與兒子相依為命。而獨處讓人冷靜,獨處讓人思考。韓冬開始為自己一時衝動後悔:丈夫是她的心疼,是她的至愛,因為愛得至深,便容不得摻進一點點雜質。為何就不能讓雜質沉澱呢?她看到窗台上放著一杯水,這杯水已經放了很久,顯然每天都有灰塵落在裏麵,但它依然澄清透明,顯然是所有的灰塵都沉澱在杯子底了。
她突然領悟:就像這杯子水,如果由厭惡而搖蕩,會使“整杯水”都不得安寧,渾濁一片,這是多麼愚蠢的行為。而如果慢慢地,靜靜地讓它們沉澱下來,用寬廣的胸懷去容納它們,“整杯水”不就純淨透明嗎?
他定期來看兒子,兒子總是默默地什麼都不說,找個角落躲著。她開始感到別扭,漸漸自然,漸漸地又有了對話。他對她說再找個合適的丈夫,說時好像個與她毫無關係的人,可她說到何處找個合適的人呢?不是沒有合適的男人,是她總拿別的男人與前夫相比,而且總拿前夫的亮點進行比較,結果越比前夫越好。如此,她不斷地後悔,不斷地哭。等前夫再看兒子時,她便隱隱萌發著一種衝動,想撲到他的懷裏,痛哭一場,但她覺得她沒這個權利。
初冬一天,兒子突發高燒,急需救治。按約定他是第二天探望兒子,但她一刻也等不住,迫切地盼望他當晚就來,就在這個家裏待著。於是她連連撥打他的手機,催他快快趕到。此時她好像絲毫沒有感到別扭,似乎仍和過去一樣,是那種隨便而親近的夫妻。
傍晚時分,他匆匆趕到,麵容焦急。他不由分說背起兒子向醫院跑去。她緊跟在後麵,一種充實的依托感鼓舞著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與自豪,很想向人們大聲嚷道:我也有丈夫呢。他倆樓上樓下跑著,她指使著他掛號、交款、打針,全忘了他們已不是夫妻。夜半時刻,有星星點點。待折騰回家,已是饑腸轆轆。他說他該回去了,她怨他地說:“回,回,就知道急著回,萬一他又燒起來,我一個人怎麼辦?”她在央求他。
於是他留下來,她給他炒了幾盤菜,其中有他最愛吃的宮保雞丁,又拿出他愛喝的酒來。隻是他不再有那麼多言語,沒有那麼高昂的聲調。他垂下眼皮默默地吃,淺淺地飲,她坐在他對麵無聲地看,靜靜地思考。在這般寂靜中,她淚如雨下,傷心地抽泣。他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拍拍她的後背,輕輕地歎了口氣,再後來,自覺不自覺地擁到一起。
此情此景,如白居易詩雲:“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最是難舍時,而他卻要走了。他推醒她,穿衣欲去,說他不能不回家。此刻,她才悲傷地意識到這是多麼殘酷:她已不是他的妻子,他已不是她的丈夫,那種同枕共眠到天明已成為遙遠的回憶,這裏已不是他的家了,而她現在充其量隻是他的情人,一個眼巴巴乞求他賜予情感的可憐而孤獨的女人。
他匆匆地出門。臨出門,臉上寫滿歉意,歉意化為語言:“對不起!”
她突然大吼起來:“滾,我不願再看到你!”拚命地關上大門,淚水瘋狂地流著,心碎了。
說是不願再看到他,卻是急切切地想見到他。便主動約他,求他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來看看她。他無奈地來,匆匆地去。這樣的日子隻過了半年,他滿是憂傷地告訴她:他的妻子已懷上孩子,他以後恐怕會很少來,請她原諒。
她傷心,傷心竟連做一個情人的緣分都沒有了。事到如今,她所能說的隻有一句話:愛丈夫的妻子們,杯子有灰塵,沉澱後仍是純清之水!珍惜吧。
對這種教訓,湖北恩施的童玲就采取“讓婚姻在黑暗中打個盹”的策略,避免了韓冬所遭遇的悲哀。
人,生命中總會有最黑暗的日子。端午節這天,童玲莫名其妙地突然感到種種不適:頭疼眩暈,乳房脹痛。一檢查,醫生告訴她:左側乳房有惡性腫瘤,應盡快切除。對她這個才34歲的女人來說,這消息不啻是晴天霹靂。
一個霹雷剛過,又一個霹雷響起。出院那天晚上,剛剛就寢,床頭電話鈴驟然響起。“你好,請問哪位?”她漫不經心地問著。
“就找你。”一個咄咄逼人的女聲傳過來。
她猛一愣:“你是誰?”
“你一定不願知道,”對方嘿嘿笑了兩聲,毫不掩飾地說,“我是你丈夫的情人。”
童鈴的丈夫尹圓,滿腹經綸,謙謙君子,好酒,自稱“酒仙”,所以好酒,他說:酒是辯證法的最天才的傑作,它總是扮演著兩種迥然不同的角色:遇見喜事,便把喜事推向更高潮的喜事;碰上悲事,就把悲事升華為能夠承受甚至感覺愉快的悲事。
他現在就遇到悲事。他對童玲說:“我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她主動接近我,我婉拒中又有一種渴望,尤其是看到她豐滿身體的時候。她說她丈夫出國在外,她很寂寞,等丈夫回來,我們就一刀兩斷,決不破壞雙方家庭。沒想到,她丈夫出國還不到半年就和她離了婚。她沒了丈夫,反過來要和我結婚。我真是後悔,怎麼和這樣的女人糾纏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