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歲,豆子就開始問先生些古字,那時張氏還受寵,也任得她在課堂裏,大人們隻當她在玩,也不如何在意。到是先生卻很是驚奇,這兩三歲的女娃卻是剛學會說話的時候,二太太的小女兒也隻比豆子大上幾個月,還話都說不清楚,更別說來課堂了。這個女娃娃卻是抓著他的史書不放,恁是要他教她認字。
這古字跟現代字還是有些差別,豆子也是學了好些時日,先生更奇怪了,這女娃娃好像天生就認識這些文字,隻需略微提點,就明白了,先生知這孩子畢竟不是王家人,便也不向誰提起,隻是對這孩子喜歡得緊。這也是後來,張氏不再得寵了,豆子還能去課堂,還能從先生那拿些亂七八糟的書來看。
這先生也是奇怪。不看四書五經,盡喜歡些野史雜文,甚至地攤上的雜七雜八的小說也拿來看。先生自己是住在後院的,跟正院是分開的,後院的書房裏擺滿了先生不知從哪弄來的雜書,要是被王老爺看見他請的這先生看的大都是這不正經的書,還不趕他走。幸虧王老爺看見書都能睡著,要不是為了這些女兒以後嫁去好的人家,能換取更多的親戚利益,他才懶得請什麼先生。
豆子是時常鑽在先生的書房裏一呆一個下午,先生在課堂裏教的東西她也不愛聽,也就不去課堂了。本來,豆子這個年紀跟個大男人時常呆在一個屋,肯定要惹人閑話的,不過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小姐,連老娘都懶得管她,隻要沒把她餓死,便覺得已經很對得起死去的那個男人了,下人也不費那個神來討論她的是非,名人才有緋聞,她不過是好多年前拍死蒼蠅留下的那攤血,討論她,也不怕腥了自己的嘴。
隻是豆子越發長大了,掩蓋不住的年輕美麗已從她那從不修飾的破布衫裏透出來了。隻是她從不加入到王家的大集體,其他人倒也不覺得,長輩們自是依然把她當成當年那個灰溜溜的小屁孩,她自己也故意不想引起人注意。沒人正視她,到也省了不少心。
豆子很少照鏡子,她長得很像死去的老爹,隻是少了些老爹的硬氣,多了些女兒家的柔和,她當然知道這個時代的自己是美麗的,光是先生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豆子時常想起被她客死的老爹,那是個多麼俊美的男人,雖然相處不到一個月,那個男人卻是給了她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個笑容,那一個月裏,他想盡了心思的寵溺她,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一樣,給豆子買了好多好多東西,隻是可惜,那時候老娘為了糊口,盡是都賣光了,隻剩下個銀腳環,估計是老娘沒看到,那時候豆子不能反抗,隻任的她賣個精光。
豆子還沒滿月,就聽得老娘天天在家哭,外麵的人傳了信來,說是老爹死在外麵,屍骨無存,也不知是如何死的,當時的豆子問不了,現在是老娘不搭理她,就算問了,估計她也不知道。
說到先生,這幾年先生的目光是很不一樣了,從前也許是隻是憐惜,現在對著長大後的豆子也說隻是憐惜,那就太虛偽了。先生在王家教了10幾年書,從沒有見過他的妻子,隻聽得下人們說他妻子一直在鄉下。先生的感情豆子自是明白的,可是,他,終是有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