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他也與平日頗不同。眉心微蹙。涼薄的嘴唇微不可查的一揚。是了。他平日裏絕不會對我做出這色厲內荏的模樣。眼神也沒這麼的寒氣逼人。
這場景正是。我第一次做鳳舞九天給他看。彼時夏日灼灼。漾了一湖的波光。湖邊的扶柳飄著枝條。萬花競放蔥蔥鬱鬱。令十裏長亭顯得更加幽涼。這是他藝成出山的日子。而我懷揣著一顆撲通通的小心髒。將一篇情話翻來覆去想得很是妥帖。若是他問,“你為何不遵師命擅出山門?被師傅知道怎麼辦?”我便可以認真回他,“拚著給師父責打一頓。我也非見你最後一麵不可。”他要是問原因,我便可以順理成章的答道,“來問問你昔日對我說過的話可還記在心上麼。”他必要問問我說的什麼話。這可就不好回答。是說“你會娶我”好呢?還是“我要嫁你”。我著實費了一番腦筋。正靜靜閉著眼睛。靠在亭柱上想著這些小小心事。忽然一雙指節修長的手。溫熱的從廊柱後蒙住了我的眼睛。知道是他我反而有些緊張。一時也沒有做聲。隻靜靜地等著。他果然吻了我。還順勢將我往懷中帶了帶。我對這種風月毫無經驗。隻想著大抵時間越久便是用情愈深罷。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是否應該順勢挽上他的頸項。這一想不要緊。卻令我糾結的更加手足無措起來。隻好緊緊地向後抱住了廊柱。許是他察覺了我的不安。鬆了開來。嘻笑著說,“今日你怎的如此,往日不是。。。”話未畢。人卻已呆了。我聽到他說,“怎麼是你。”然後將我推了開來。我很錯愕。但隨即明白他等的人不是我。誤將我當作了旁人。
“你以為。我是誰?”我以為我問不出口。卻終究是問出口了。我感覺心上紮著一把尖刀。每跳動一次便更插進一分。現在想想許是插得太深。已經感受不到跳動了。
然而我最終也沒有做鳳舞九天給他看。而是在之後的無數個日夜在合虛山上月夷台中靜靜地舞了一遍又一遍。墨漪說,這是他看過我最悲情的模樣。沒有樂曲奏響卻仿佛自己就是一曲悲涼到極致的曲子。
可我心裏還是希望能為他舞這麼一遍。夢境中。還是十裏長亭。延綿開來。本應夏日灼灼現在卻是覆蓋上了皚皚雪幕。他嘴角帶著嘲諷。靜靜地注視著我。我想將這夢做得完美。閉了眼再睜眼一瞧。他果然變成笑吟吟的一張臉。我甚滿意。我靜靜的跳了一遍。快要收尾的時候忽然覺得可惜。若是舞一畢。夢境就消散了。我醒來時若是不記得那豈不是有些的吃虧。於是又跳了一遍。且不住的凝望著他。心裏想著我要記下他此刻的模樣。哪怕一輩子呢。
然而舞終於是跳完了。夢境卻沒有隨之消散。我有些高興。然後他說話了,“很美。”然後頓了頓,“我很喜歡。”我便更加高興。這個夢做的很不錯。幻影居然能跟我這個夢主對話。既然是我的夢。就應該聽從我的意願。我走近一步。大義凜然道,“你下來些。”幻影聽話的彎了彎腰。我環住了他的頸項。在他唇上親了一親。又鬆開來。拍拍手笑道,“這次就我吃虧主動些。咱們兩不相欠。”然而夢境仍未消失。我卻不知道做什麼好了。就發現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不一會兒,淡淡道,“本以為蓮華境中的你會有些不同。”然後又道,“看來你對他用情很深。”
還來不及想這兩句毫無關聯的話有什麼含義。許是夢境中的人與平日都有些不同罷。我沒在意。想起一件頂重要的事。在袖袍裏掏了掏。將青冥鍾拿了出來。遞給他。道,“喏。還你的。”他啞然失笑,“我不是魔君宋玉。”我點點頭,“我知道啊。你隻是個幻影。不過。這也好。這是我的夢。可以隨我的意願來。若你是個真人那便不好辦。我總不能敲暈你。快拿著。”這次他從善如流的接了。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也靜靜地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