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丫鬟叫小板凳。
她比我小一歲,是我趁著我老爹陪著他最寵愛的六姨娘進法華寺上香,無瑕兼顧我的時候,在香案底下撿來的。
當時我八歲,她七歲。
我隻記得她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手裏抓著兩個供佛的水果,睜著一雙大眼睛,眼神凶狠莫名。還不忘往嘴裏塞滿糕餅。
我們互相瞪著對方,直到我咽下口水,也鑽進香案底下,和她肩並肩時,她才反應過來。
我說:“別那麼貪麼,分我一點。”
其實我也算杜家的一個另類。
爹不疼娘不愛,草棍一根。如果沒有林嬤嬤幫襯,我想我早餓死了。
所以我們倆當時的處境挺相似。
她是乞丐,我也是乞丐。隻不過,她是靖國朝廷必須解決的難題,而我,則是杜家老爺煩不勝煩的難題。
還好她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小氣,兩個小丫頭蹲坐在佛祖座下偷吃個不亦樂乎。
然後,我把她領回了家。
再然後,她就成了我的丫鬟。
主仆二人同仇敵愾,果然杜家從此再沒有怎麼消停過,至少我那幾個姨娘,是個個看到我一臉的痛苦表情。
在她們的眼中,我是一個集奸猾,刁鑽,刻薄,耍賴於一體的小混蛋。加上小板凳,真真如虎添翼。
她們明裏暗裏均吃過我不少的虧,卻沒人能拿我如何,因此隻有當做杜家沒有我這個人的存在,掩耳盜鈴,閉目塞聽。我們住的院子,更視為杜家的禁地,無人問津。
現在,我這個“杜家的禍害”正窩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藤椅躺起來頗為舒適,我半眯著眼睛,嘴裏吃著小板凳剛剛從廚房偷偷給我端過來的梨花酥餅,享受著午後的蔭涼。
“小姐,小姐,有熱鬧瞧啊。”
人未到,聲先到,是我家小板凳的一大優點,也是一大缺點。
我差點被她的叫聲噎到。
我怒:“看你那點出息,這府裏哪天不出點事啊,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的?”我拍拍胸脯,噎死老娘了。
小板凳興奮得俏臉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裏滿是狡黠:“不是啊,小姐,是她來啦!”
她?!
我停下塞酥餅的動作,眼珠子咕嚕一轉,立馬彎成了月牙。
小板凳嘴裏的“她”,說的正是我二哥的小表妹,肖韻嵐。
她是我二哥的表妹,卻並不是我的表姐。這麼說吧,自從我知道她在二哥十四歲生辰宴會上見到二哥就欽慕於他時,我每次作弄她都屢試不爽,久而久之,竟成為我和小板凳必不可少的生活調劑品。
小板凳初來我家時膽小怕事,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但跟了我這麼個讓人頭大的主子,可以想見這幾年她受到了什麼樣的熏陶與荼毒,說起鬼主意,隻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
這次怎麼玩呢?
小板凳窩在我身邊,小嘴往我的耳朵邊一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主仆二人嘰嘰咕咕,嘻嘻哈哈,最後一拍即合。
我說:“依計行事。”
小板凳對我擠了擠眼睛,一溜煙跑了。
我吃掉剩下的酥餅,拍了拍身上的餅渣,愜意地伸了伸攔腰。
啊呀,終於有事情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