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當然記得羅紋在這封信裏提到的這個“她”。事實上,遠赴巴黎的這三年裏,康宛泠在他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
偶爾,當作畫作得太累的時候,他會不知不覺地想起她——她過得好不好?快不快樂?學習怎麼樣?考上了哪所大學?她還像以前那麼固執倔強,卻又明淨清澈得讓人一眼就能看透內心嗎?在她的身邊有沒有別的男孩出現?……有太多的關於她的問題,所以,每一次,當要寫信給羅紋的時候,他都反而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了。
“……對了,老同學們現在都怎麼樣了?”
於是,他通常會在信紙或是EMAIL的最後,小心翼翼地帶上這樣一筆。
如此含蓄又寬泛的提問導致的結果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羅紋把當年格安中學高一(二)班全班45個同學的情況全都說了個遍,卻好死不死地偏偏漏掉了康宛泠的消息。
直到三年後的今天,這個八卦男才終於福至心靈地說出了一些有用的情報。雖然隻有短短幾句話,可是——費烈拐上了聖熱爾曼林蔭大道,漫不經心地對著不遠處高高聳立的博物館微笑——“她現在貌似沒有男朋友的樣子……”羅紋是這麼說的嗎?若是康宛泠真像羅紋說的那樣,還沒有男朋友的話,那麼,他或許應該回國去看看,看看究竟是什麼讓她在他的腦海裏糾纏了那麼久。如果隻是因為過往回憶的發酵才使一切變得美好的話,那麼,當他再度回到巴黎時,也許就能收拾起所有的心情更加專注於繪畫的學業和事業了。
所以,盡管收到羅紋的信還隻是幾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事,可是現在,他卻已經把一切都計劃好了。
聖誕節前後,巴黎藝術學院會放一個三周左右的長假。在以往的兩年中,費烈通常會利用這個難得的假日做一些歐洲各地短途的旅行寫生。可是今年……
跟在老爸身後,費烈心不在焉地穿越十字路口,因為過於專注自己的思緒,他沒有注意到信號燈的轉變。
今年,他想要過一個不同尋常的假期。他想趁著長假回國,然後試著和老同學聯係,尤其是羅紋和方瑩瑩(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年,她應該是康宛泠的死黨吧?)。接著,他會去S大造訪個一兩次,了解一下那裏的位置和環境——直到平安夜的來臨……
發生在聖誕夜的邂逅和重逢看上去應該會像是一場完美的奇跡,不是嗎?
“吱——!”
一聲尖利刺耳的刹車聲劃破長空般地響起,打斷了他所有的思緒。
費烈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街上的行人紛紛向這邊跑來,迅速地在他麵前堵成一道導致交通阻塞的包圍圈。在那圈人牆中,有人議論,有人尖叫,有人掏出手機打電話;而不遠處警笛呼嘯而至的聲音則更是為此刻張慌失措的氛圍增添了一抹緊張凝重的氣息。
怎麼了?費烈皺起雙眉,是有人搶劫還是出車禍了?可是慢著……
他倏地抬頭——一直走在他前麵的老爸呢?!
警車和救護車在人群的外圍停下,緊接著,擔架從救護車上抬下,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讓搶救人員迅速進入出事地點。
在人群閃開的那一刹那,首先映入費烈眼簾的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