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隻是敷衍了事地和她握了握手,黎娜卻還是笑了起來。
“不,是‘黎明’的‘黎’。”她說道,“你看,黎明就快到了。今天會是個好天,所以,”她自信地點點頭,“你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
“謝謝。”他簡短地說道。
她善解人意地不再多說什麼,隻是在他身邊坐下,默默地陪他一起等待秋日黎明的到來。
從這一天起,黎娜開始不著痕跡地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
當他需要到學校去上課的時候,她代替他在醫院裏照顧費洛達;晚上,當他在病房中陪夜的時候,她為他送來夜宵和禦寒的衣服;有時,他會累到連課堂筆記都來不及整理就睡著了,而第二天,當他翻開筆記本的時候,卻發現早有人用娟秀端正的法文為他整理了記錄;他知道孟黎娜擅長的是國畫,可是他沒有想到,她同時竟然也是一位再好不過的模特,因為臨時找不到模特,她自告奮勇的救場使得他為她畫的那幅素描得到了全班最高分,教素描的教授甚至親自為那幅畫起了名——“東方的蒙娜麗莎”。
黎娜是趁著十月一日的國慶長假到巴黎來探望父母的。兩個多月後的聖誕節假期中,她再度來到了法國。
她再一次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費烈正推著輪椅陪老爸作雙腿的複健運動。
“你這樣頻繁地請假蹺課就不怕學校把你開除嗎?”他一邊支撐著老爸緩步向前,一邊開玩笑地問道。
黎娜還來不及說什麼,費洛達已經搶著開口了。“開除?”他笑著說道,“開什麼國際玩笑!黎娜可是S大的校寶級人物,不但是藝術學院的高材生,她還在國內外的繪畫比賽中得過大大小小無數的獎。這樣的學生,即使一天都沒來上過課,學校也舍不得開掉的,是不是,黎娜?”
孟黎娜回答了些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清。
占據了他全部思維的,隻有兩個字——“S大”。
那也是康宛泠所在的學校。
若是一切按照他的計劃,沒有意外,沒有車禍的話,那麼,此刻的他應該早已身在國內,安排好一切,然後等待著平安夜那場“偶然”的邂逅了……
可是……
這一切——事故、車禍、意外、重傷……一切偏偏在他遐想萬千的時候發生在他的眼前。如果……在那該死的一刻,他不去想羅紋的信,不去做那個見鬼的聖誕節計劃,不去想康宛泠,是否,一切都不會發生?也許,他就能看到信號燈的轉變,並能及時拉住父親了;而更重要的是,若是他能略微專心一些地陪著千裏迢迢飛來法國看他的父親走路聊天,那麼,老爸也許就不會因為他的疏忽和漠不關心而受那麼多的苦了……
眼角處的一道微光吸引了費烈的注意力,也打斷了他的思緒。
那是一道流星。
沒想到,在冬天竟然也能看見流星——他把頭從玻璃窗上抬了起來,看著那道金紅色的光芒消失在夜幕盡頭——都說,向流星許願能讓夢想成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希望……希望時光能夠倒流,讓一年前的巴黎在他的生命中重來一遍:他會好好地陪著爸爸聊天、逛博物館,趁著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再去安排計劃,然後,當聖誕來臨的時候,他就能……
他倏地站直了身子,再度重重地拉上窗簾。
現在再想這些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即使是流星也不會帶來奇跡。一切早已決定了。
明天是元旦,而更重要的是,明天是黎娜的生日。
兩家的父母會依照計劃,在生日派對上,宣布他和孟黎娜訂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