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來?”靜夜中,她聽見自己輕聲問道,“既然來了,又為什麼要離開?”
他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要把那幅畫——把《海邊的少女》送給我呢?”
他靜靜地站著,沒有回答。
她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
“這件禮物……是用來作為最後的告別的嗎?把她送給我,是不是就意味著,從此以後,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不是朋友、不是同桌,甚至連同學都不再是了?”
他依然沉默——一貫的費烈風格,能不說話,就盡量節約口水和力氣。
她顫抖地咬住了嘴唇。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她點點頭,“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這是一件早該送出的禮物,早在我們還是同桌的時候,早在三年前你出國的時候,我就應該送給你的……”她對著他的背影倔強地抬起了下巴,“不用擔心,我並沒有為這份禮物破費或是精心準備了很長時間……它隻是一句話,而這句話也隻有幾個字……”
薄霧模糊了周圍的建築和樹叢。
這一刻,全世界都仿佛被隔絕在霧氣之外。隻剩下站在昏黃路燈下的他和她,以及他們身後那兩道長長的身影。
她終於說了出來,清脆柔和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
“我喜歡你。”
終於……
那個傻瓜還是說出來了。
站在樹叢邊的陰影中,季昱成想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嘴角卻彎不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我喜歡你。
那個笨蛋,那個吃錯藥又腦子裏進水的家夥,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了。在那麼多年後,在對方有了女朋友、才剛隆重宣布過訂婚的時候說這種話……這個笨到不可救藥的家夥就連時機都不懂得挑,更別說選擇正確的對象了。
有時候,他真想用一把螺絲起子把她的腦袋撬開來,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些什麼!也許就像他一樣,她說不定也長了顆腦瘤,因為腦神經受到壓迫的緣故,所以不能進行正常的思維運轉了……
後腦猛然抽痛了一下,接著,熟悉的疼痛洶湧襲來。
還真是想到什麼就來什麼呢!他苦笑著按住頭上那個要命的部位,閉上眼,試圖默默承受住另一波劇烈刺痛的感覺。可是,拜托……就算老毛病要發作,也千萬別是現在——不要在這麼冷的夜裏,不要在這麼潮濕的霧氣中,更不要在……聽到那家夥的表白以後……
她的表白如同一粒落入深潭的石子一樣,迅速沉向深不可測的湖底。而那平靜無波的湖麵,甚至連一朵水花都懶得濺起。
他還是背對著她,還是寂靜無聲,若不是他的肩膀微微晃動了一下,她甚至會以為費烈根本就沒有聽到她剛才說的話。
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康宛泠不管不顧地把那一個小小的晃動理解為她終於對他有所觸動,哪怕隻是小小的一下。
“……早在你成為我的‘拍擋’的時候,早在你在考卷上畫維納斯的時候,不,也許甚至更早,在我們第一次在圖書館裏見麵的時候……”在雷鳴般的心跳聲中,她繼續說道,“我就已經喜歡上了你。你這個可惡的,隻知道畫畫的家夥,我每天都在抱怨為什麼我會這麼倒黴攤上像你這樣的同桌,每天看到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都會氣不打一處來,甚至還在背後說你壞話,說瑩瑩一定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你帥……可是……即使這樣,我還是阻止不了自己對你的感覺……”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試著不讓眼淚流出眼眶,“你知道當班裏傳說你要去法國的時候,我的心情是怎樣的嗎?那天,我真的很高興。我對自己說,我終於可以擺脫少女式的愚蠢的迷戀了,我終於可以不必看那個像木頭人一樣的同桌的臭臉了,我也終於可以把心收回來,用在追尋自己的夢想上了……可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