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成饒有興味地盯著我:“‘小人’?我幾時說過,我是君子了?”“你……”我一時答不上來,隻能不甘示弱地盯著他。他的嘴角彎起一抹戲謔的微笑:“啊呀呀——看來莊小姐還不了解唐某的為人呢……”“幹、幹什麼?”我被他盯得有些緊張,視線也閃爍起來,“還不放我下來!”“誒——”玄成反倒摟得緊了些,“‘軟玉溫香抱滿懷’,這樣的好事能碰上幾回,哪有說放就放的道理?”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知道他不打算鬆手,還有我越來越緊張的事實。大概是我滿心的慌亂原原本本地寫在了臉上,玄成笑得越發得意,我被笑得心慌意亂,把心一橫,閉上眼睛大聲嚷:“知道了知道了!我背還不行嗎!”“……”玄成沒有回話。我睜開眼睛,隻見他茫然地看著我,似乎不得要領,我隻能不情願地重申:“就是……《千字文》,我會背下來的。所以你不要再笑得那麼奇怪了,好像神棍一樣,很嚇人的……”又過了一會兒,玄成才啞然失笑。他把我輕輕放下來,搖著頭道:“你怎麼會還惦記著《千字文》呢?不過,你什麼都不懂才更有趣。”從玄成的眼神裏,我隱約感覺到某種紈絝子弟的興味。玄成伸個懶腰,道:“時候不早了,你也睡吧。”我心裏惦記著尚無著落的《千字文》,根本全無睡意,便對重新躺回床上的玄成道:“我不困,想出去走走。”玄成支起半個身子:“已經這麼晚了,你對府裏尚不熟悉,莫要迷了路。我陪你去吧。”“不要不要!”我連連擺手,有玄成在身邊,豈非更要時時提醒我背誦《千字文》的艱辛,而且連牢騷都不能發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肯定不會迷路的。你從剛剛起就困了,還是歇著吧。”玄成還欲說話,我急道:“真的不用你陪!”“……好吧。你多加件衣裳再出去,夜裏有些涼。”“知道了。”我粲然一笑,正欲推門,隻聽玄成又在身後急急補充:“切莫逛到爹娘臥房附近。”“……知道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我還是順從地應了。
一路來到西園,我折了一支盛放的秋海棠,邊撒氣地扯著花瓣,邊嘟噥:“一千個字……怎麼可能背得下來嘛……死玄成,就知道刁難我。不會背《千字文》又怎樣,我還不是快快活活地過了十多年?他倒是讀了滿腹詩書,讀得人那麼奇怪……”
正抱怨著,卻見不遠處有個人影,似乎正對著幾株桂樹出神。我好奇地湊前幾步,認出那正是玄璟。
總說二少爺身體不好,還以為他每天早早就歇下了,卻原來這時候還有閑情夜遊,難怪白天要“臥床不起”了。
正嘟噥著,一陣風吹得我不由縮起脖子,把衣裳裹得更緊了些。再看玄璟,他仍站在遠處出神。“不是說身體不好嗎,怎的竟不怕冷?”我扔掉手中的海棠,轉身欲走,忽聽玄璟吟道:“清風襲遠客,冷月伴無眠……”我心下一動:二公子自然也是有學問的,與其等明天被玄成刁難取笑,倒不如現在就請教二公子,看有什麼簡單的法子背下那《千字文》沒有。
主意既定,我走近玄璟,招呼道:“唐公子。”玄璟回頭看見我,似乎吃了一驚,旋即卻笑道:“‘清風襲遠客’……想不到真應了景呢。”我望著玄璟,隻覺得他的笑絲毫不似玄成的或爽朗或狡黠,反倒清爽幹淨,甚而透著憂鬱。仿佛麵上微笑著,眼中心裏卻有萬千思緒難舍。
玄璟溫和地看著我:“莊姑娘可是住得不習慣?怎的這麼晚了還未歇下?”
我歎氣道:“到沒有不習慣,隻是心裏堵得慌,所以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