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圍巾坐下後,吃了幾口菜,又上來了一個人敬酒。白圍巾應付自如,敬酒的人磨蹭了一會兒,又羞赧而退。
我知道,戰爭已經在桌子底下打響。
桌麵上風平浪靜,而桌麵下劍拔弩張,交戰已有幾個回合,盜竊團夥攻,白圍巾守。白圍巾屢次化險為夷,大獲全勝。
輪到老鼠眼睛出場了。
老鼠眼睛端起酒杯,走到白圍巾身邊,突然身子一歪,不小心將白圍巾的筷子碰落在地。他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蹲下身子撿拾筷子,卻又與白圍巾的身體撞在一起。我知道有好戲看了,急忙俯身在桌子下麵,也裝著撿拾東西,看到白圍巾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緊緊地夾著老鼠眼睛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老鼠眼睛手掌一轉,掙脫開夾擊,轉手去夾白圍巾的手指。白圍巾用手指格開了老鼠眼睛圖謀不軌的手掌……雙方在桌下你來我往,鬥成一團,而桌麵上的上半身都是一團和氣,笑容可掬。
手指,就是竊賊交戰的武器。
由於怕引起盜竊團夥的注意,我隻好直起身體。老鼠眼睛也站直了身體,與白圍巾碰杯後,又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我看到明亮的燈光下,他脖子上的一根青筋勃勃跳動。
突然,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巨響。大家循聲望去,看到瘸狼的臉變成了豬肝色,那隻缺少了兩根手指的右手放在了桌麵上。他看著牆角,陰陽怪氣地說:“某人不要不識抬舉!”
我知道他說的是白圍巾。白圍巾接連打敗了這裏的很多高手,瘸狼終於按捺不住了。然而,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兩根手指報廢,隻能發發火氣,卻不能披掛上陣了。
白圍巾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冷漠神情,對瘸狼理也不理。
門外來了一群客人,都是一些青年男子,穿著各種樣式的衣服。他們坐在靠近門口的一桌,大呼小叫地問老板飯店裏都有些什麼招牌菜。然後,他們在談論公司的銷售情況,每個人的銷售業績,還談論年終先進的情況。我想,這可能是一群公司職員,吃完這頓飯,他們可能就要回家過年了。
盜竊團夥的飯局在繼續,大家吃著飯喝著酒說著話,沒有人看白圍巾,但是每個人卻都用額頭、用耳朵、用後腦勺看著白圍巾。白圍巾依然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喝著,這小子酒量看起來很大。
老頭兒來了。
老頭兒就是那個讓我打架的時候衝在最前麵的老頭兒。
老頭兒對其他桌子上的人理也不理,徑直走到了領導桌,和大家寒暄幾句後,就端起杯子走到了白圍巾麵前。白圍巾很有禮貌地站起來。
就在兩個杯子相撞的一刹那,老頭兒年老昏花,用力過度,將白圍巾杯中的酒碰翻了,濺在了白圍巾的衣袖上。老頭兒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給白圍巾擦拭。
等到白圍巾重新斟滿酒,再次直起腰,準備和老頭兒碰杯時,突然臉色大變。他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發。
老頭兒也一言不發,左手從桌子下移到了桌麵上,手裏握著一遝錢,輕輕地甩在桌麵上。
“你還有什麼話說?”老鼠眼睛問,他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火花。
“我認栽了。”白圍巾說,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倨傲的神情。認栽,就表示他願意留在這個盜竊團夥,以後為這個團夥效力了。
老頭兒一言不發,走向門外。為了打敗獨行俠,盜竊團夥的祖師爺今晚都破例出山了,可見,這個盜竊團夥對白圍巾看得多麼重。祖師爺出馬,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