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軒,別說了,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以後有的是機會……”嘉木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強笑著安慰鬱軒,又向我笑道:“大夫吩咐了,服過碧蓮丹後還是要再靜養一段時間,你好好睡會兒吧。”
我點了點頭,卻沒有閉上眼睛。目光緩緩地掃過屋內的人,神色流露出了一絲失望。
嘉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故意走在眾人之後,臨到門口又轉頭看我,正對上我怔怔睜大的眼睛。
“嘉……木……公子……”我輕輕地喚他。
“你想問葉昀,是麼?”嘉木歎了口氣,走回來,“他知道你醒了,就一直獨自躲在房裏哭,卻不敢過來……你想要見他麼?”
我苦笑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見他……何益……”
“不,你錯怪他了!”嘉木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驀地見到我慘白的神色,便不再多加解釋:“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我再慢慢跟你解釋。不過我現在還是要說,他做的一切都有他的苦衷,如今這救你的碧蓮丹也是他立了大功向皇上求來的。”
“他如今……已是……做官了吧……”我淡淡地問道。
嘉木這回沒有聽出我的悲傷語氣,點頭隨口道:“是啊,他一篇彈劾安王蘊炎的奏章震驚朝野,皇上封了他做禦史,並將安王發往大理寺審理,判了削爵流放。”
蘊炎被削爵流放的消息並沒有讓我高興起來,沉沉地閉上眼,我嗯了幾聲,疲倦地陷入了沉睡。葉昀,如今你一舉成名,飛黃騰達,應該實現你的青雲之誌了吧。那麼,你又何必,求來碧蓮丹救我的性命,就讓我在昏睡中慢慢死去,再不會有人提醒你傷痛的過往,豈不是更好?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感覺精神已好了很多,已經能自己喝上一小碗粥,也不必讓鬱軒再為我灌輸內力。周圍人都為我的好轉欣喜不已,我也能打起精神聽鬱軒興致勃勃地跟我描述蘊炎被大理寺判處流放北荒時的狼狽模樣。
“不過他那個時候的表情,還是沒有在朝堂上看見葉昀親自出麵彈劾他的時候好看呢。那個時候我作為定王爺的隨從站在殿外,親耳聽到葉昀朗讀他自己寫的奏章——真不愧是我們南胤宰相的後代,有名的才子,那篇奏章真是寫得妙極了,不僅把蘊炎所有的惡行曆曆列出,還把蘊炎噎得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俯首認罪。哈哈,看著蘊炎垂頭喪氣地被禦前侍衛拿下,我心裏這個解氣呀……泓弟,你怎麼了?”
“他跟了蘊炎一年多,自然……對他了如指掌……”我低低地歎道,“隻是這樣做,未免太絕情了吧……”
“你說什麼話呢?”鬱軒怪異地看著我,一副我腦子糊塗了的神情,“他到安王府是做臥底的,為的是獲取蘊炎的機密情報,跟你……以前一樣……哪裏有什麼絕不絕情的?”說到這裏,又讓我們聯想起望胤居的事情,那是我和鬱軒之間永遠難以消磨的隔閡,心情頓時黯然,兩人都不再說話。
“他沒有負你,你就見見他吧。”悶了一會,鬱軒忽然說。
“是他不願見我吧。”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回答,“難道還要我去求他麼?”雖然此刻已經明白葉昀的用意,我卻仍然無法釋懷。想著他原本那樣純淨的人兒在蘊炎麵前巧舌如簧、宛轉承歡,我竟然感到痛心惋惜。我真是不願意,他變得和我一樣啊!
或許,我厭惡的,本就是我自己。所以,才無法原諒他。
“你……又何必賭氣……”鬱軒安排我睡下,搖了搖頭道,“你們,都是吃了太多苦的人,到現在沒有必要再互相傷害了……”
“我明白的,軒哥哥,謝謝你。”我向鬱軒強笑了一下,“隻是那個時候的場景,至今仍然像惡夢一樣……我沒辦法這麼快就適應……”
“好吧,反正現在有的是時間。”鬱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明天是蘊炎流放出京的日子,你要不要去看?”
“身體應該可以了吧。”我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他過去總還是於我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