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一月有餘,王詮在這邊與蕙郎說話,適值翠容從娘家回來。偷眼瞧見王詮,問丫頭道:“那是何人?”丫頭答道:“是對門王相公。”翠容默然無言。及到晚間,蕙郎歸房。翠容道:“對門王生,獐頭鼠目,心術定屬不端;常相交接,恐為所害,相公千萬留心方妥。”蕙郎答道:“同學朋友,何必相猜。”
翠容因娶的未久,亦不便再說了。到得科考,蕙郎蒙取一等一名,補了廩餼,王詮蒙取二等,亦成增廣。兩個合伴上省應試,蕙郎二場被貼而回。是歲蕙郎年正十九,回想相士所批學堂紅鸞一句,已經應驗。再想喪門到前一句,心上卻甚是有些躊躇。及至到了來春三四月間,羅田縣瘟疫大行。峻峰夫婦二人,俱染時症相繼而亡。才知相士之言,無一不驗。蕙郎克盡子道,衣衾棺槨,無不盡心。把父母發送入土。且按下不題。
卻說魏太監一時雖寬過了石峨,心下終是懷恨。此時西安府,新選了一個知府,姓範名承顏,最好奔走權貴。掣簽後,托人情使銀子,認在魏太監的門下。一日,特來參見,說話之間,魏太監道及石峨不給放賬一事。意味之間,甚覺憾然。範承顏答道:“這有何難,卑職此去定為大人雪恥。”說定告辭而退。
及至範承顏到了任所,留心搜尋石峨在任的事件。他居官三年,並無半點不好的事情。惟長安縣有引河一道,係石峨的前任奉旨所開。數年以來,將近淤平。範承顏就以此為由,稟報督撫。說:“此河雖係石峨前任所開,石峨在任,並不疏挑,致使淤平,貽水患害民。理應提回原任,罰銀五千兩,以使賠修。”撫院具了題,就著西安府行文用印。
卻說石茂蘭在家,那一日是他父親的周年。一切親友都來祭奠,午間正有客時。忽然兩個差人,一個執簽,一個提鎖,來到石家門首。厲聲叫道:“石相公在家麼?”趙才聽說應道:“在家。”石茂蘭也隨後跟出來。差人一見,不用分說,就走近前來,把鎖子給石生帶上。石生不知何故?大家喧嚷。眾客聽說一齊出來勸解。那差人道:“他是犯了欽差大事,俺們也不敢作主,叫他自己當堂分辨去罷。”翠容在內宅,聽說丈夫被鎖,也跑出門外觀望,誰知早被對門王詮看了盡情。眾人勸解差人不下,也各自散了。翠容見他丈夫事不結局,就回到院內哭去了。
差人帶著石生,見了縣主。縣主問道:“你就是原任長安縣知縣石峨的兒子嗎?”石茂蘭答道:“生員正是。”縣主道:“你父親失誤欽工,理應該你賠修。你作速湊辦銀兩,以便解你前去。”石茂蘭回道:“此河生父並未經手,賠修應在前任,還求老爺原情。”縣公道:“你勿得強辯。著原差押下去,限你一月為期,如或抗違遲誤,定行詳革治罪。”石茂蘭滿心被屈,無可奈何,下得堂來,出了衙門。左右打算,沒處弄錢;隻得去找官中,把房宅地土,盡行出約變賣。這官中拿著文約,各處覓主;此時人人聞知石生之事,恐有連累,並沒人敢要。
這一日,官中在街上恰恰遇著王詮,提及石茂蘭變產一事。王詮心裏欲暗圖房翠容,遂說道:“朋友有難,理應相幫,這房宅地土,別人不敢要時,我卻暫且留下。俟石兄發財時,任他回贖。但不知文約上是要多少銀子?”官中道:“是要四千五百兩。”王詮道:“我也並不□勒,就照數給他。”
官中聽了,喜道:“王相公這就是為朋友了。”遂把石茂蘭請到他家,同著差人,官中把正數四千五百兩銀子兌訖。王詮又說道:“我聽說來文是罰銀五千。四千五百兩,長兄斷不能了結此。莫如外助銀五百兩,係弟的薄心。”石茂蘭謝道:“感長兄盛情,弟何以報。”就把這五百銀子,也拿在家來了。
翠容聞知便說道:“對門王家,隻可受他的價銀,是咱所應得的。外銀五百,未必不有別意,斷不可受。”石茂蘭不聽,把翠容送在娘家去。趙才、來喜俱各打發走了。遂把宅子地土,一一交清。縣公辦了一道文書,上寫道:
羅田縣正堂加三級錢,為關移事。敝縣查得,原任長安縣知縣石峨,已經身故。票拘伊子石茂蘭;並賠修銀兩五千正。差解投送,貴府務取收管,須至移者。
羅田縣差了兩個人役,把石生並銀子直解到西安府去了。石生一去莫提。
但不知翠容在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