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在第多少鞭的時候,南九與遲歸把魚非池護在中間,他們聽話,不會對石鳳岐做什麼,可是讓他們眼看著魚非池被打到皮開肉綻失去性命,也絕對不可能。
他們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替魚非池把這場刑受完,餘下的鞭刑由他們來承受。
便是南九與遲歸這樣的身體,習過武,練過功的身體,也覺得那些鞭子打在身上痛得讓人發顫,他們心疼的是魚非池苦熬了那麼多下,被打得蜷縮在地,痛苦呻吟還不肯開口求饒。
南九隻是抱著魚非池,緊緊地抱著她,除了心疼他的小姐,南九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
可是遲歸不一樣,遲歸抱著魚非池另一邊的身體,擋著那些鞭子,他死死地,死死地看著石鳳岐。
從未像今日這樣,他半點也不掩藏對石鳳岐的恨意,刻骨銘心撕心裂肺尖銳殘酷有如實質的恨意,魚非池有多愛石鳳岐,他就有多恨石鳳岐!
魚非池如果愛石鳳岐愛到可以為他粉身碎骨,那遲歸恨石鳳岐就能恨到咬碎銀牙。
他一直在等,有朝一日他的小師姐可醒悟過來,看清楚石鳳岐真的不適合她,可是,等來等去,好像小師姐怎麼也不肯清醒。
遲歸也想過,要不這樣也挺好的,反正自己還能陪在小師姐身邊,至少可以護她周全,讓她不被人傷害,自己也有幾分本事的,如果小師姐真的遇到了天大的難題,說不定自己還能有用武之地,總會有機會讓小師姐看到自己的能力的。
但是,當石鳳岐讓人鞭刑施罰魚非池的時候,遲歸覺得,一直以來,他都錯了。
很早很早以前的時候,在學院的時候,他就該殺了石鳳岐,從那時候起,從源頭上就終結這場苦難。
他可以殺掉石鳳岐的,有無數次的機會,是他自己錯失了,如今回想,悔青了腸。
他用這樣盈滿了仇恨與憤怒的眼神看著石鳳岐,如同兩把毒箭要讓石鳳岐穿心爛肺付出代價,而他的雙手緊緊地護著魚非池,如同雙把盾牌要為她擋去一切災難。
他不需要去了解這場刑罰背後的故事,沒有任何意義,在遲歸這裏,小師姐就是一切。
什麼天下什麼王權什麼盛世都跟他沒關係,他不是大隋帝君,沒興趣知道成為一代國君有多麼不容易,也沒興趣去探聽此時石鳳岐的內心是何等的悲憤痛苦。
受刑的人的是小師姐,被打得隻剩下半條命,活得苟延殘喘的人是小師姐,血肉模糊瑟瑟發抖的人是小師姐,這就夠了,這足以讓他做出決定。
他決定,不再藏了。
小師姐,如果你要的是這天下,不止石鳳岐有資格陪你稱霸須彌的,我也可以。
小師姐,至少有我永遠永遠,也不會如他那般一而再,再而三傷害你。
小師姐,以後的路,我陪你走,再也沒有石鳳岐。
“小師姐。”遲歸輕輕抱住她,替她擋去了還在繼續的鞭打,他說:“小師姐,沒關係,我陪著你。”
行刑的人停下,望著石鳳岐,石鳳岐坐在那裏,不止身體沒有動過一下,就連眉頭也不曾抬過一次,他臉上的表情始終保持著漠然。
行刑的人看向他時,他眨了下眼,示意不必理會,繼續鞭打便可。
他不是不想動,也不是沒想過去阻止,他隻是呀,動不了。
南九那粒暴射而出的石子,點住了他穴道。
他特意把受刑的地方選在宮門處,不是為了羞辱魚非池,是他知道,每天南九跟遲歸都會來這裏等她下朝出宮,那麼,以南九與遲歸的性子,一定是會帶魚非池走的,一定會救她。
他沒料到,魚非池今日鐵了心要跟他硬扛到底,不許南九與遲歸帶好她離開,而南九一向聽魚非池的話,魚非池叫他去死,南九亦不會皺眉。
而遲歸呢,遲歸也是,遲歸還願意看到魚非池與石鳳岐之間決裂,慘痛的決裂,不管這一場鞭刑,魚非池受得有多麼的心甘情願,也再彌補不了魚非池心上的裂痕,他們二人之間啊,永遠不會再有可能。
遲歸樂意看到這個,更樂意看到石鳳岐痛苦的樣子,他終於有機會,把魚非池徹底地帶離石鳳岐身邊,以如此正大光明的方式。
當石鳳岐看著魚非池受刑,到第三鞭的時候,他就已經受不了了,那一聲聲刺耳的鞭打聲不止打在魚非池身上,還鞭笞著石鳳岐的靈魂,他在極端矛盾複雜的情緒下,隻想衝過去把魚非池抱走,草率而魯莽地結束這一切,昏君就昏君,無道就無道,不在乎,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