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王子
在前一章裏,讀者已經知道,審理王後一案已經進入議題了。
隱隱約約可以看出,假如犧牲這一顆高貴的頭顱,群眾日益增長的仇恨情緒將會得到平息。
欲使這顆人頭落地的方法是不缺的,不過握有生殺大權的檢察長富紀埃-坦維爾決定采用新的指控手段,這是西蒙答應為他提供的。
西蒙與他在法院大廳碰麵的次日,武器的擊撞聲又在寺院監獄裏響起,讓那些坐牢的王族囚犯們心驚肉跳。
這些囚犯便是伊麗莎白夫人、公主和那個孩子,那孩子在搖籃裏時就被稱為“陛下”,現在隻是被稱為小路易卡貝。
昂裏奧將軍(昂裏奧(1761-1794):法國大革命時期無套褲漢分隊首領,後被任命為巴黎國民衛隊臨時總指揮,最後上了斷頭台。)戴著三色羽翎帽,騎著高頭大馬,腰佩長劍,在幾個國民衛隊隊員的簇擁下走進主塔堡,王子在裏麵已奄奄一息了。
在將軍身邊走著一個書記員,一臉奸相,手執一個墨水盒、一卷紙和一杆長得過分的羽筆。
走在這個書記員後麵的就是檢察長了。我們已經見過他,現在正逐漸對他加深認識,以後還會發現這個臉色發黃、冷酷無情的人的那布滿血絲的眼睛,甚至使全副武裝、勇猛異常的桑代爾本人見了也心顫膽跳。
他們身後跟著幾名國民衛隊隊員和一個伍長。
西蒙假惺惺地笑著,一手拿著一頂熊皮無簷帽,另一隻手拿著鞋匠的專用皮條,走在前麵為委員們指路。
這一些人來到一間空蕩蕩的黑屋裏,少年路易坐在房裏端的床上,木然不動。
當時,我們看見可憐的孩子在暴怒的西蒙麵前逃竄時,身上還存在著生命的活力,能與寺院監獄裏的鞋匠給的不公正待遇進行抗爭,他逃跑、叫喊、哭泣;這說明他害怕,他難受,他同時也在希望著。
如今,懼怕與希望同時消失了;當然啦,痛苦仍然存在;不過,倘若說它仍然存在的話,這個苦命的孩子隻是把它埋在內心最深處,擺出完全漠然無知的樣子來掩飾罷了。人們是以多麼殘忍的手段讓這孩子來為他的父母贖罪啊!
委員們向他走去時,他連頭都不抬。
這些人二話不說就揀位置坐下。檢察長坐在床頭,西蒙坐床尾,書記員臨窗,國民衛隊隊員和他們的伍長坐在一邊的稍暗處。
他們都帶著某些興趣與好奇看著小囚徒,其中一些人發現孩子臉色不好,胖得不正常,其實那是浮腫,他的雙腿彎曲,說明關節已經開始腫脹。
“這個孩子病得挺重。”伍長肯定地說道;這時,富紀埃-坦維爾正準備坐下提問,聽見這話回過頭來。
小卡貝抬起頭,在微明中尋找說這話的人,他認出此人就是那天在寺院監獄的院子裏不讓西蒙揍他的那個人。在他深藍色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線溫和而有神的光芒,然而瞬息即逝了。
“啊!啊!是你,洛蘭公民。”西蒙說道,借此提醒富紀埃-坦維爾注意到他是莫裏斯的朋友。
“是我,西蒙公民。”洛蘭以慣有的沉著與冷靜的聲調答道。
雖說洛蘭是個臨危不懼的人,但他也決不會作出無謂的犧牲,於是他便利用這次機會向富紀埃-坦維爾套近乎,後者亦以禮相待。
“我想,公民,”這時檢察長說道,“你指出孩子病了,難道你是醫生麼?”
“我不是醫生,但至少我研究過醫學。”
“那麼你覺得怎樣?”
“說說病征麼?”洛蘭問道。
“是的。”
“我覺得他的雙頰和眼睛浮腫,雙手白而瘦,雙膝腫脹;倘若我搭他的脈,我肯定,他的脈搏每分鍾至少跳動八十五到九十下。”
孩子似乎對旁人列數他的病狀毫無興趣。
“對犯人的病狀,醫學上怎麼說呢?”檢察長問道。
洛蘭搔搔鼻端,自言自語道:
“費利斯想要我開口,
我沒有一點胃口。”
然後又說出來:
“天哪,公民,”他答道,“我解決不了小卡貝的飲食,沒法回答你……不過……”
西蒙在認真聽著,看見他對頭正在牽累自己而竊竊自喜。
“不過,”洛蘭繼續說道,“我覺得他缺少鍛煉。”
“這個小家夥呀!”西蒙說道,“我認為他不再肯走路了。”
孩子對鞋匠的斥責無動於衷。
富紀埃-坦維爾起身,走向洛蘭,向他耳語幾句。
沒人聽清檢察長在說什麼,但可以看得出,他是在詢問著什麼。
“哦!哦!你這麼認為,公民,這對一個母親來說太嚴重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就會知道的,”富紀埃說道,“西蒙聲稱親耳聽他說起過,並且保證能讓他說出這件事。”
“如果這樣就太醜惡了,”洛蘭說道,“但這有可能:那個奧地利女人肯定有罪;不過是是非非與我無關……他們已經把她說成了是麥莎琳(麥莎琳,公元48年死於羅馬,羅馬皇後,對其丈夫春洛德皇帝有絕對權威,並以淫蕩著稱。最後被皇帝派人暗殺。)第二,但還不滿足,還想把她說成是另一個阿格裏賓納(阿格裏賓納,尼祿之母,驕橫拔扈,最後把自己的丈夫亦是她的叔叔——春洛德皇帝毒死。),我看有點兒過分了,我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