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雜的情緒讓淩悉一會笑，一會苦著臉，一會兒木然直直盯著小男孩，小虎頭已經似乎從剛開始的一瞬受驚中立刻平靜下來，隻是臉上微微有些蒼白，他抬起眼，看向淩悉。
淩悉被那空洞的，似乎泛著隱約幽藍的眸子盯著，瞬間神思全部回轉。
那眼神，跟第一次見得一模一樣。
她的心一下子抽緊了，她剛剛的表情讓他以為她要將他再次送回嗎？
淩悉心堵住了，她僵硬的幹笑，坐在浴缸邊上，手伸到水裏感受了下，溫度正好。
她的手滑動水麵，腦海的詞語組織了差不多，開口：“不好意思啊，小虎妞，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個女孩，但現在你是男孩，也挺好的，我也很喜歡，不會送你回去的。”
她有些尷尬的看著他那張小臉，撓撓頭發，有些尷尬：“我沒給小男孩洗過澡，小男孩光屁股還是今天第一次見，”她幹笑的，說的很坦白。
重新打開淋浴，調了水溫後，一邊給他給他打肥皂，一邊給他衝水，肩上一塊，胳膊一塊的…水霧之下，淩淵似乎比她還尷尬，白色的日光燈下，那張蒼白幹瘦的小臉透著…粉紅。
有句話：看到你不如意我就如意了。
淩悉想象著小孩憋屈的小模樣，心情立時變得很好，那不多的尷尬也煙消雲散，她開始脖子往下給他搓泥，口中好心情的嘀咕：“洗一洗，洗一洗，以後就是新生活啦，把過去的全部洗掉，洗掉。”
小男孩閉著眼，水的溫度正好，比體溫接近，衝在身上舒服涼爽，細膩的泡沫浮在身上，像家鄉那年的雪一樣，純潔而清香，
背後的手滑膩柔軟，就像洋娃娃的主人一樣。
“怎麼這麼瘦呢？哎呀，吃得也少，我小時候生了好多病，出院也很瘦，但你比我還瘦，洗完澡我給你看我照片好不好。以後你要多吃多運動，等我老了，還指望你保護我呢？”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下。
“所有，你要乖乖多吃飯呀，小虎妞。”
長長的睫毛痛苦的砸向眼圈。
洗完澡，淩悉將小虎妞用浴巾裹著抱起來，直接放到床上，給他塗花露水，她嘿嘿笑，也不動作。
小虎頭用浴巾裹著，不說話，隻垂著頭。
隻覺得兩道不懷好意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
“哎呀，你今天能先穿下丫頭的衣服不？”
“明天我們一起出去重新買好不，正好可以帶你出去玩。”
“你看這個小睡裙，其實真的蠻漂亮的，上麵還有一隻小老虎，正好跟你很配啊…”
“小老虎…小虎妞…”
淩悉洗完澡曬好衣服，才10點不到，考慮到小朋友的作息，便帶著他一起睡覺，並且她觀察，隻要她不睡，那小孩似乎連個嗬欠都不打。躺在床上，淩悉眼睛咕嚕咕翻著，抱著那具溫熱的小小的身體，她溫聲跟他商量：我給你取個名字吧，我叫淩悉，熟悉的悉，意思是知道知曉的意思。你叫淩淵吧，淵博精深，比我厲害。本來我以為你是個姑娘啊，想給你叫淩青霞，或者淩黛玉的…這樣一聽就知道是個姑娘…
1999年
7月10日太晴
小淩淵乖順安靜，也會別扭害羞，並不像院長阿姨說的那樣難相處，或者在反複送回來之後，他終於屈服學會了討好吧。總覺得相處並不像想象中那麼難，甚至是愉悅的。
我看著他睡覺，睡相很好，小小的身子躺平，那麼薄的被子都看不出他的體型，跟他被窩裏麵洋娃娃一個厚度…他實在太瘦太瘦了。
小時候生完病出院，似乎也曾經這般瘦，像跟竹簽，走路都打晃，遙遠的過去啊…
是啊，那些都過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