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5章 風雨將至,蛟龍蛇蟒(2 / 3)

老人眯起眼,“老夫隻要樂意,有的是法子讓你沉淪欲海,不可自拔。”

老人冷哼一聲。

婦人脖子五指印痕猛然加深幾分,隻見她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原來她毫不猶豫地想要咬舌自盡,隻可惜被老人第一時間察覺。

老人坐回椅子,翻來覆去仔細把玩那柄銀妝刀,沒看出任何特異之處,這才放心,好整以暇地拋出一個一個問題:“大隋南疆的李彥超,怎麼招惹你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兩人的身份,雲泥之別,人家王大將軍吐口唾沫,就輕鬆能淹死你這種螻蟻,你向他尋仇?也不怕笑掉大牙!”

“老夫路過西涼,聽到你扈娘子的次數,不比什麼裴臥虎、童子劍仙更少,心癢至極,見到你之後,方知此行不虛!老夫曉得你性情剛烈,是匹難以馴服的胭脂馬,唉,那就隻好先下一劑猛藥了……”

說話之間,婦人身軀緊緊背靠在牆壁上,雙手雙腳都不得動彈,口不能言,她雙眼赤紅,滿是恨意。

“說實話,如你這般出彩的人間美色,老夫也有十來年沒遇上了,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夫今夜就狠狠賺個幾萬兩黃金!”

老人不急不緩站起身,眼神複雜,既有欲-火熾熱,也有對絕色美人的憐惜,還有藏在骨子裏最深處的蔑視,是修行之人,站在山巔俯瞰眾生的那種,屬於仙人低頭看待腳下螻蟻、“你我已是異類”的那種,而非俗世大人物看待小人物那麼簡單。

作為惡名昭彰的花叢老手,又是修行中人,此人當然知道在朱雀作案的後遺症,隻不過邊陲西涼,遠遠比不得京畿之地,親眼目睹她的誘人姿色後,老人覺得哪怕風險不小,也絕對能夠在床榻上、在那婦人羊脂美玉的嬌軀上,撈回本錢。

從頭到尾,老人哪怕已經完全掌控局勢,依舊沒有泄露絲毫身份特征,甚至一直在留心屋外的動靜,可謂膽大心細,能夠這麼多年流竄作案而逍遙法外,可見不是沒有原因的。

修行之人,最怕“萬一”兩字。

就在老人笑著走向婦人,打算大快朵頤之際,耳朵微微顫抖,竟然聽到有人敲響院門,不同於粗鄙婦人的大手大腳,敲門聲很輕緩。

如謙謙君子。

老人麵沉如水,他入城三天,對於這位扈娘子的生活軌跡,考察得極為仔細周密,實在想不通會有誰在夜色中,登門拜訪。

寡婦門前是非多,加上扈娘子又向來潔身自好,絕對沒有理由與鐵碑軍鎮的男子糾纏不清。

是某位小巷婦人?可扈娘子一樣很少讓任何女人進入她院子,她對人的客氣,看似禮數周全,其實冷淡疏遠。

老人打算假裝沒聽到,隻是第二陣敲門聲響起,而且比前一次,明顯大聲了一些。

老人心思急轉,麵色如常。

像是被懸掛在牆壁上的婦人劇烈掙紮,一時間愈發峰巒起伏。

儒衫老人扯了扯嘴角,收起裙刀,坦然走出屋子,快步走去,拔出門閂。

他開門的時候,那人剛剛輕聲喊完,有些焦急,“夫人,我是隔壁巷弄的王曦,如今我已經傷勢痊愈,身子骨也溫養妥當,覺得是時候繼續向西去遊學了,這段時日,承蒙夫人照顧,更有救命之恩,實在是無以回報,而我明天一早便要出城……今夜冒昧拜訪,既是想著把那些空酒壺還給夫人,也想……在下也就沒有其它事情了!夫人,在家嗎?夫人?”

正是那位英雄救美不成、被其它軍鎮酒鬼打趴下的貧寒書生,其實不光是扈娘子有所察覺,其實酒肆常客都不是瞎子,早已看穿這書呆子是對美婦人動心了,隻不過聖賢書讀了很多不假,可對於男女情事,簡直就是不開竅的屬木疙瘩,從頭到尾,直到明早就要分別的今晚,最後關頭也沒敢透露半點心事和情意,他這種溫溫吞吞的脾性,想來也不會被性情潑辣的扈娘子看上眼。此時年輕寒士看到開門的老者,目瞪口呆,驚訝問道:“敢問先生是?”

儒衫老者皺眉道:“我是她的族叔,從大隋南疆長陽郡而來,你又是誰?!你難道不知她如今身份,豈可半夜敲門?”

老人一揮衣袖,氣憤道:“不愧是朱雀的讀書人,隻會沐猴而冠,真真是斯文掃地!”

年輕書生視線越過老人肩頭,看到屋門沒關,又亮著燈火,悄悄鬆了口氣,尤其是老人語氣中,那種“我大隋蒙學稚童,都要比你朱雀進士更富有學問”的氣勢,簡直是無懈可擊,他對老人的身份更信了幾分。

他雙手拎著繩子串起的七八隻酒瓶酒壺,有些滑稽可笑。

老人冷哼一聲,不過很快神色緩和下來,低聲道:“你那點心思,我家侄女豈會當真不知,你且放心,老夫作為長輩,也不是那迂腐死板之人,此事可以商量,但是你切記,無論你是否早有功名在身,以後是否飛黃騰達,都不可輕視了老夫的侄女,否則老夫可不管什麼,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行了,今夜已晚,明日你我在酒肆相見,細聊此事。”

老人揮揮手,示意貧寒書生識趣回去。

滴水不漏。

聽得屋內原本生出一絲希望的扈娘子,頓時心如死灰,倍感淒涼。

她隻恨自己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否則早就咬舌自盡,也絕不讓這個老賊汙了自己的貞節。

就在王曦打算轉身離去之時,小屋內,無緣無故地響了一下。

王曦猛然轉身,卻被老人一手扯住脖子,拎雞鴨一般攥緊,同時一拳砸在胸口,可憐書生立即七竅流血。老人嘴角冷笑,不急不緩地關上院門,一直提著雙腳離地的年輕書生,緩緩走回小院內屋,將他隨手丟在地上,不屑道:“螻蟻!”

脖子淤青的王曦大口喘氣,想要竭力喊出聲,卻發現自己如何都發不出半點聲響。

老人坐在椅子上,笑道:“小子,今夜老夫開恩,在你死前,讓你一飽眼福,瞧瞧老夫是何等龍精虎猛,也讓你見識一下,這位心儀的寡婦,最後又是如何婉轉呻吟……”

扈娘子臉色木然,神情恍惚。

貧寒書生呲牙怒目,悲憤至極。

小巷遠處有更夫高喊,“天幹那個物燥啊,小心你個火燭嘍!”

被胡亂改動的敲更言語,透著股熟悉的懶散疲憊,不用想也是那位臭名遠揚的中年道人。

老人皺了皺眉頭。

耳畔忽然響起一聲吟唱。

“阿彌陀佛。”

聲響起於小院門外,蒼老慈悲的嗓音不大,卻清晰傳入屋內三人耳中。

老人二話不說,一腳以巧勁將那地上的書生踹向院門,自己則如一頭夜鴞高高躍起,一步縮地成寸,出了屋子,飛掠出牆頭,他沒有沿著小巷屋頂向遠處逃竄,而是身形一墜,落入巷中。

前者過於視野開闊,一旦驚動巡夜的軍鎮士卒,很快就會滿城風雨,說不定就會出動數名修士參與圍捕,實在太過危險。

眨眼之間,身影消失。

一位老僧震碎門栓後,院門自開,老和尚雙手托住被踢飛而來的年輕書生,輕輕放在地上,下指如飛,幫忙鎖住竅穴,防止氣血沸騰,殃及五髒六腑。

然後為年輕人喂入一粒金黃色的丹藥。

總算護住了性命。

老僧瞥了眼正房,輕輕拂袖,內屋扈娘子終於恢複自由之身。

做完這一切,老僧才猛然拔地而起,袈裟大袖鼓蕩飄搖,開始追尋那名凶手的蹤跡。

中年道士一屁股坐在門檻上,看著癱軟在地麵上的年輕人,伸出大拇指,“小子,可以啊!”

寒士扯了扯嘴角,笑比哭還難看。

跑出屋子的扈娘子蹲在他身邊,眼眶濕潤,死死咬住嘴唇,她沒有說任何感激的言語,隻是望向年輕人的眼神,比起往日的客氣禮節,多出些溫暖柔和。

“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此時此景,妙極妙極。”

道士不合時宜的出聲,破壞了氣氛,隻聽他收起輕佻笑意,語重心長道:“扈小娘子啊,貧道和老禿驢兩人,好歹都算你的救命恩人了,滴水之恩還湧泉相報呢,何況這種大恩大德,對吧?老禿驢不敢喝酒,可貧道愛喝啊,那麼從今往後在你那兒喝酒,一律打個八折,不過分吧?”

婦人聞聲後,隻得轉頭向那道士擠出一個笑臉,點頭道:“不過分。”

根本啥也沒出力的道士繼續說道:“除此之外,貧道也有個不情之請啊,唉,在鐵碑軍鎮這邊,定製一塊匾額,竟然最少也需要二十兩銀子,所幸如今貧道積攢得差不多了,隻需要再湊十八兩銀子。到時候掛上一副‘得道觀’的匾額,看那老禿驢還敢不敢跟我搶地盤……所以,扈娘子,這十八兩銀子?”

道士雙指互搓,笑臉油滑。

婦人苦笑道:“銀子我可以出,但是……”

她又不是傻子,豈會不知道真正的救命恩人,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僧?若是真給眼前道士奪了寺廟,改成道觀,害得老和尚無家可歸,不等於是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