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芳心難卜(1 / 3)

巢湖又到了汛期湖水已淹平了兩岸青螺峰由於湖水的暴漲顯得矮小了許多浪花掀起陣陣波濤把整個巢湖鑲上了一層白邊有時衝濺的水珠噴在狂人堡的石碑之上把原來牛滿青苔的狂人堡三個字洗得格外顯眼格外清楚由青螺峰蜿蜒而下的石階一層一級數不清有多少層這時一個黑衣少年拔足狂奔從峰頂沿著石階像一隻黑猿般矯捷

巢湖,又到了汛期。湖水,已淹平了兩岸。

青螺峰由於湖水的暴漲,顯得矮小了許多。

浪花,掀起陣陣波濤,把整個巢湖鑲上了一層白邊,有時衝濺的水珠,噴在“狂人堡”的石碑之上,把原來牛滿青苔的“狂人堡”三個字,洗得格外顯眼,格外清楚。

由青螺峰蜿蜒而下的石階,一層一級,數不清有多少層。

這時,一個黑衣少年,拔足狂奔,從峰頂沿著石階,像一隻黑猿般矯捷無比。緊追在那黑衣少年身唇,約有三丈左右,是一個白衣少女。

少女好美,流著兩條黑油油的辮子,額頭蓄著蓬鬆短短的留海,跑起來兩條辮子摔得老高,短短的覆在額頭的留海,也迎風揚起。

那少女一麵跑,一麵嬌聲喊道:“紀大哥!紀大哥!湖水可是漲高了,你要往哪裏跑?”

敢情前麵跑的是“黑衣無情刀”紀無情,後麵追的是“洗翠潭”的南蕙。

黑衣無情刀紀無情中了百花門的流毒在先,又因家遭巨變刺激在後,以致神經錯亂,雖然有南蕙同情悉心照料,但並無起色。

而南蕙的一睦熱心快腸,並不能解除紀無情體內的毒。隻是,南蕙孑然一身,天下雖大,幾乎沒句她的去處,也隻好留在青螺峰狂人堡。

紀無情的病既因毒而起,毒發時瘋狂痛苦,毒去時隻是感覺遲頓,形同廢人,唯有對著南蕙之時,方才安靜片刻。

現在,紀無情的毒,義像是發作了。

他沿著下山的石階舍命狂奔。

南蕙生恐他跌入煙波浩淼的巢湖,因此,一路追趕了下來。

轉過“狂人堡”的石碑,已到了湖水邊沿,紀無情的腳下仍然沒有緩慢下來。南蕙更加焦急,一麵連連彈身加速,一麵嬌呼示警道:“紀大哥!紀無……啊喲!”

“情”字尚未出口,紀無情仿佛沒有看見眼前是一片水鄉澤國,“撲通”一聲,人已跌進滾滾濁流,層層浪花之中。

紀無情世居中州南陽府,可說是一個“旱鴨子”,並不精通水性。在正常之時,憑著可以收放自如的內功,配合沉浮的道理,也許還可以應付。此刻,毒性既發,神誌不清,像一塊巨石,有蠻力而無技巧,有氣功而不善用,因此,“撲通”一聲,像高樓失足般落在水中,沉呀沉,半晌,才又隨著水的浮力,旨上半截身子出了水麵,接著又隨著他的掙紮沉了下去。

南蕙到了湖邊,瞪了兩個黑白分明的眼睛,急得隻顧跺腳,門中不斷叫道:“紀大哥!你……唉!你這不是找死嗎?”

嬌喝自然無用,她哪敢怠慢,眼看紀無情在浪濤中掙紮,又越去越遠,銀牙一咬,一式“飛魚躍淵”,奮身向水中穿去。

對於水,南蕙並不是外行,她生在盤龍穀洗翠潭畔,一年卻有大半個季節適合遊水,對於水性,也略知一二。因此,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南劍北刀”之一的黑衣無情刀紀無情活生生淹死。再就南蕙的個性來說,她天真無邪,嫉惡如仇,平時同情紀無情,不免特別關懷。此刻救人第一,連男女之嫌都不避諱,更沒有去仔細研究自己水中的功夫與巢湖的水性了。

她和衣奮身下水,三幾個前撲,已搶到紀無情的身前,雙手抓緊紀無情的衣衫,大力握牢提上。

此刻的紀無情,已喝進了不少口湖水,臉色掙得發紫,雙眼發直,大概不太好受。折身抱定了南蕙伸來的手臂,抵死也不放鬆。

以南蕙功力,在陸地上即使背著個大人,也個會感到吃力,怎奈她一身夜衫被水攪成一團,行動十分困難,加上紀無情抓緊她的雙臂,幾乎無法用力。最令南蕙心神不安的是,巢湖好像有一股吸引的絕大力道,感到硬是將人向湖底或湖心吸去。

須知,洗翠潭的水,乃是一潭死水,平靜如鏡,沒有波濤,隻要懂得就著水性浮起來,便能運行自如。而巢湖的吞吐定時,湖麵寬廣,野風掀起波浪,又值退潮之際,怎能不覺首有一股潛在的吸引力道呢?

此時,南蕙若是推開紀無情,自己遊回岸上,自然是力之所及。然而,南蕙的生性好強,加上無邪少女的赤子之心,無論如何,也個能撤手不問紀無情的死活,自己遊回岸去。

她試著一再用力,舍命拖著紀無情勺湖水的逆流掙紮。但是。

人的力道有限,水的潮勢無窮,一連幾次,不但失敗,而且手腳發軟四腳無力,不但沒能把軟棉棉的紀無情拖向湖岸,而且眼看看越來離岸邊越遠。南蕙的焦急可想而知。

漸漸的,南蕙芳心如同鹿跳,眼望著四周茫茫煙波,仿佛無邊無岸,隻有暗暗歎了口無奈的長氣,一手抓著紀無情的腰帶,另一手若有若無的撥著水,任由載沉載浮,逐波飄流。

眼前的希望有三,第一,希望遇到湖中捕魚的漁人。第二,碰上飄浮的枯樹枝。第三,被漲潮的浪花,飄到湖的沼澤或任何岸邊。但是,這些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南蕙隻覺著頭昏目眩,肌腸轆轆,四肢酸麻,耳際隻有風聲、水聲,眼前隻有浪花、水波。終於,眼前金花四濺,漸漸的,一片漆黑,連先前耳鼓中嗡嗡作響之聲,也沒有了。

然而——

黑漆漆的巢湖水麵,卻現出幾點明滅的燈光,緩緩地移動。幾點燈光越米越近,也越來越亮。原未是一艘八槳畫舫。

此刻,八隻飛槳已停了下術,畫航在湖麵上任水飄流,前舫中雖有燈火,但簾幕低垂,故而隱隱約約。卻是船頭甲板之上,有一個十分靜致的檀木圓桌,上麵放了八盤珍果。還有一壺美酒,兩付杯筷。兩張雕花的矮靠椅上,上首坐著的是白衣斷腸劍常玉嵐,下首陪坐的是桃花仙子藍秀。除了蓮兒侍立在遠遠的前艙門首之外,寂靜一片。

常玉嵐舉杯啜了一口被世人視為珍品的桃花露,對著藍秀道:

“藍姑娘,玉嵐幾生修到,既蒙你救了家母,消彌了金陵常家的一場浩劫,又承你抬愛,謙讓‘桃花令主’,玉嵐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藍秀習慣的盈盈微笑,略一舉杯,低沉沉的道:“你真傻得可以,而今,還講什麼圖報不圖報,豈不是太也俗氣了叫?”

常玉嵐掀起劍眉,搖搖頭道:“藍姑娘,其實,我常玉嵐真的誌不在馳譽武林,揚名立萬。”

藍秀調皮的道:“那……你的意思是在乎什麼呢?”

常玉嵐略一沉吟,紅著臉道:“但願能與姑娘你邀遊四海,看盡名山大川,找一人間仙境,長相廝守。此外,名、利兩字,非常某所求。”他的話一字一字,緩緩吐出,意念誠摯之中,有無限的柔情蜜意。

藍秀不由掀唇笑起來道:“大迂了吧。喏!眼前湖上泛舟,金樽對月,人生還竹什麼不滿足的呢?至於長相廝守,這話太難說了。”

常玉嵐認真的道:“姑娘,你……”

藍秀的纖指微揚,阻止了常玉嵐的話道:“隻這一個長相廝守的‘長’字,任誰也猜不透,如何才是‘長’,一天、一月、一年、十年、百年……怎樣才能算得是‘長’呢?莫使金樽空對月。來我敬你一杯!”說著,她自己先舉杯,一飲而盡。

常玉嵐隻好苦苦一笑,也飲了麵前的酒。

藍秀執壺添酒,口中卻道:“我也不是個爭名奪利的俗人,但是,武林中總要有個公道,江湖上必然講個是非,‘桃花令符’隻是我要求公道講是非的手段,金陵常家有武林威尊的聲望,又有超越江湖的品格,你……”她說到這裏,不由霞生粉臉,螓首低垂,沒角把下麵的話接下去。

常玉嵐那裏知道女兒家的心細如發,正聽得出神,而覺得語意未盡忽然沒有了下文,不由得愣愣的道:“我怎麼樣?你的話還沒說完呀。”

藍秀帶著三分嬌羞,七分調皮的道:“我已經說完了呀。”

“不!”常玉嵐笑著道,“你說我怎麼樣?還沒有一個定論。”

“好!”藍秀故意整肅麵容,十分認真似的道:“你人如玉樹臨風,性情十分正派,出身門閥世家,武功不可一世,夠了吧。”

常玉嵐這才聽出她是調侃之詞,不由紅著臉,帶著笑道:“你壞!你呀……”

藍秀恢複了嫵媚的笑靨,低聲道:“我壞?我哪兒壞?”

常玉嵐道:“你不是曾經說,要把江湖武林引入任俠正義的正確方向,我的武功還不夠用嗎?”

藍秀聞言微微回一歎道:“止戈為武,以戰忻戰,武林中講求的是實力,我以前所說的有關你功力修為,現在不是已經在努力以赴了嗎?”

常玉嵐悠悠一歎道:“難!難!難!”一連三個“難”字,字字出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