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滿腦子的想法隨著咯吱咯吱的腳步聲來到裘四當家的屋外。裘四當家將要推門而入的時候,秦隊長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先行把虛掩的屋門推開了。當他確信屋子裏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後,才揮手讓裘四當家進屋。裘四當家邁步進屋時衝秦隊長報以慘淡的微笑。
這夥入了綠林的亡命徒房間裏的擺設基本上都如出一轍,除了一鋪大火炕和幾條棉被之外,就隻有一張吃飯的木桌和幾把凳子,外加一個立在牆角的木櫃。裘四當家拖著疲遝的身子指了指牆角的木櫃,對秦隊長說:“那隻火麟食盒就在櫃子裏,秦隊長用不用先檢查檢查?”
假如裘四當家不先說上這句話,我想秦隊長或許還會拉開櫃門;可是裘四當家這麼一說,秦隊長反而有些被動了,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的人,對於束手就擒的人,這個時候再計較這個多少有些說不過去。所以秦隊長擺了擺手,示意裘四當家可以上前。
裘四當家緩步走到櫃子麵前,手指輕輕地鉤住了櫃子上的鐵環——他緩慢的動作讓我的身子緊緊揪成一團,生怕櫃子裏的火麟食盒再突然不翼而飛。就在這個時候,郝班長大概是由於緊張過度,居然“嘩啦”一聲拉起了槍栓。幾乎就在我們回身觀望他這眨眼的工夫,裘四當家猛然拉開櫃門,緊接著弓身閃了進去,“嘭”的一聲把櫃門反手關了上來——櫃子下端頓時傳來一片空洞而急促的奔跑聲!
這瞬間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以至於所有的人看到裘四當家消失在櫃子裏後,都本能地退後了兩步!而這時我恍然明白了些什麼:小西天山寨裏畢竟窩了一群朝不保夕的胡匪,這些把腦袋瓜子別在褲腰帶上活命的主兒,怎麼會不給自己留條後路?——沒錯!裘四當家逃跑的這條秘道就是後路。我突然身子一抖,既然山寨有秘道,按理說身為二當家的九槍八應該知曉,為什麼他不事先言說呢?
秦隊長似乎跟我想到了一塊兒。當他焦急不已地向九槍八發問之後,九槍八茫然地搖頭道:“我在山寨的日子也不短了,此前從未聽大哥提到過秘道一事。難道是大哥有意隱瞞我?”九槍八轉臉又問二膘子,二膘子把腦袋搖成撥浪鼓,也說從未知曉山寨還有一條秘道。
這時候郝班長突然來了倔脾氣,上前把櫃門拉開,接著喊道:“秦隊長,咱們不要再瞎亂胡猜啦!還是趕緊下去追,再耽擱一會兒裘四當家早尥沒影了,咱們不能讓到手的鴨子再飛咧!”
秦隊長粗暴地製止了郝班長,他說:“做事多動動腦子!現在敵我情況不明,就這麼貿然衝進去,萬一出了差池誰來收場?剛剛二當家也分析過了,裘四當家不隻是一個人。”
秦隊長蹙著眉頭又思量了片刻,才對九槍八說:“二當家,我怎麼覺得這心裏直犯嘀咕。按說如果這真是山寨為逃生才挖掘的秘道,大當家瞞著誰也不會瞞著二當家呀!現在既然判定裘四當家就是內奸,我在想這會不會是……”
九槍八焦急地脫口而出:“會不會是什麼?秦隊長但說無妨。”
秦隊長沒有直接回複九槍八,而是反問道:“二當家,當年你們一行八人北上鬆花江襲擊那批剃發黑斤人時,前前後後大致用了多少天?”
九槍八單手托腮道:“當時我和葉西嶺是從飛鷹堡附近啟程的,加之秘密跟蹤了他們三天,總共用去了大概半月之久。如果是從這裏趕赴的話,我想來回怎麼著也得二十多天。”九槍八說完急不可耐地問道,“怎麼,秦隊長有什麼發現嗎?”
秦隊長像是還停留在自己的思維裏,又問道:“那麼二當家,你們行動的時間大致是幾月份?”
九槍八說:“五月末六月初左右,天氣將將熱起來的時候。”
秦隊長“嘶”了一聲:“也就是大當家震江龍、二當家滾地雷、三當家王老疙瘩、裘四當家,以及花舌子和大膘子,他們在這二十多天裏離開了山寨,小西天成了一座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