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紛雜的表象之下，什麼才是真正的驅動力？互聯網正在重構工業社會以來奠定的時間與空間秩序，世界正走在熟悉到未知的關口上。
麵對碎片化帶來的快節奏，我們是手足無措，還是嚐試揭開新規則？
扁平化，不隻是縮短了中間過程的時間或者空間，它還會改寫過程與結果的邏輯關係。世界，正從過程器向交換器轉變。
電話的啟示——空間重構
諸侯之戲——通信的意義
公元前781年，周宣王去世，姬宮湦（西周最後一位帝王）即位，成為西周最後一位皇帝：周幽王。幽王在位期間，昏庸無道，社會矛盾激化，政局不穩。好色的姬宮湦寵愛美女褒姒，可是褒姒卻一天天緊鎖眉頭，為了取悅美女，博褒姒一笑，末代周王依照寵臣虢石父的建議，點燃了烽火台。
附近諸侯們看到烽火台的煙火，帶領兵馬急奔京城，卻不見姬宮湦，後聽說在細山，便趕往細山，等諸侯們追到細山時，卻隻見周幽王與宮女們飲酒作樂，諸侯們才知道上了當。
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惡果很快便有了報應，不久，西戎真的打到京城，周幽王再次點起煙火，但由於此前戲弄了諸侯，便沒有一個諸侯前來解圍，終於周幽王和虢石父被殺，西周滅亡。
這是曆史上著名的烽火戲諸侯的故事，看起來稀鬆平常的通信，卻是國之大事，遊戲國之大事，最終國破人亡。
烽火連城——流程化的通信
烽火台是農業社會的通信工具，常常建立在各地位置較高的山頂，從邊疆順延到內地，途經數百裏，直至國家都城。
當有外敵入侵時，戍守邊關的將軍便命令手下兵士，在邊關的烽火台上，白天燃煙，晚上燃火，鄰近的烽火台看到之後，也會根據白天黑夜的不同燃起煙或者火，就這樣，煙火就從邊關開始，一個烽火台接著一個烽火台，傳遞到國都，內地的人們看到煙火，便知道邊關的戰事。
煙火在烽火台上傳遞，需要曆時數日，一路驚擾百十個城邑，耗費成千上萬人的勞動，才能把一個簡單的消息從邊疆傳到都城，當我們今天理所當然地享受通信服務的便捷，其實，先輩們一直為文明的進步在付出代價。
烽火台上的信息傳遞，由遠及近依次傳開，烽火台的信息傳遞，是逐級順序傳送的流程方式。
朝堂上的舌戰——交流的空間障礙
柴桑郡（今九江）吳王孫權行宮，儒士們群情激昂，對於大兵壓境的曹軍，大家有些一邊倒地主張投降，諸葛孔明則要用“舌頭”改變這一局麵。
這是一場艱苦的舌戰，平常空曠的行宮大殿此刻聚集了數百號“口舌如簧”的賢士，每個人都爭相表達自己的觀點，孔明卻隻能聽清最近身邊幾個人的聲音，隨著距離拉遠，聽到的聲音在減小，隔了兩三個人之後，他們的聲音連成一片，即便偶爾聽到一兩個音調，但已無法辨別出到底他們在說什麼，那些人已經不在能夠聽到的範圍。
孔明要想說服他們，必須跟所有不同意見的人辯論，離他稍遠的人聽不到怎麼辦？
孔明想起了烽火台，也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先跟身邊的人說，然後這個人把話傳下去，一個接一個，直到那個要對話的人，然後那個人回答，再一個接著一個傳回來，借著中間人的傳話，間接實現著跟遠方那個人的對話，雖然流程有些漫長，但孔明清楚，這是空間距離需要付出的代價。
很快，孔明感受到傳話的痛苦，大殿實在太大，許多要溝通的人離得太遠，需要經過好幾個人才能把話傳過去，更要命的是，許多情緒激動的人還在來回走動，話經常會被傳丟或者傳錯。靠人來實現遠距離對話，似乎也隻有傳話這種方式，但人頭攢動的大殿上，隨著中間傳話人數的增多，逐個傳話的流程接續方式很難再維持正常對話。
孔明隻不過是想和遠處的那個人說話而已，與其讓來回走的人構成對話障礙，莫不如自己走到要說話的人麵前。諸葛孔明真正需要的，是和誰說話，就直接麵對麵，這才是對話的本真。
想跟誰說話就能直接來到誰的麵前固然不錯，代價卻有些太高，如果想說話的兩個人不是同在一個大殿上，而是身處兩座不同的城邑，那就更不靠譜了。
電話的救贖——交換機
盡管，現代科技還無法實現讓說話的兩個人瞬間麵對麵，但提供了等同於麵對麵的聯係方法：電話。電話能夠跨越地理距離的限製，瞬間建立起直接的對話，無論他在你的隔壁還是在地球的另一端，此時，他就“在”你的對麵。
電話網絡與依照流程的順序傳遞不同，它拋開中介，提供直接的(一)端到(另一)端服務，在成千上萬的目標中，準確完成信息從源頭到目標的直接傳送，這就是電話交換機。
想象一下，一個人拿著一部電話，撥一個電話給想要的人，說完話後掛斷，再撥給另一個人，如此不斷地進行下去，而且，不止一個人在撥電話，成千上萬的想對麵聯係的人都在不斷地撥電話、掛電話，這是電話網絡構築的繁忙景象，就是為任意兩個人提供直接的聯係。
跨越萬水千山建立直接聯係，擺脫漫長無趣流程的困擾，是對效率的極大提升，這是量的變化，更重要的是，在數量龐大的目標中，準確找到要聯係的對象，此時，電話不隻是孔明在朝堂上解決直接溝通的改善工具，而為海量的世界改變聯係的方式。
電話係統幫助人們完成信息的交換，現在，電話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全球交換機。
從烽火台的煙火傳遞，到電話的信息交換，通信改變了世界的溝通方式，其中電話號碼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它改變了傳統的連續空間，而創建了一個邏輯上的離散空間。
借助中介的流程到直接麵對麵，由串行到並行，這僅是電話通信的發展嗎？還是未來物流的形態？
掃街與泡網——選擇與交換
碎片化離散的世界如果配上重新組織的方法：交換不是災難，而是奇跡。
宅女淘貨——選擇
白菜（人物）是一個潮女，走在每一個流行潮流的前頭，像白菜這樣出生在經濟發達時期的年輕人來說，“物質匱乏”隻是曆史名詞，如何向眼花繚亂的世界獲得最張揚個性的需要才是重要的，她想要的東西總是那麼別出心裁，不過，如今的潮女們可不像父輩，能夠花大力氣長時間去嚐試一件事情，甚至，平時連商場都很少去逛，她們醉心於貓在家裏，所謂“宅女”一族，當然，宅絲毫不影響購物欲望的釋放。
宅女們重大樂趣之一就是在網上淘貨，從網絡商店裏購買東西，大到筆記本電腦，小到手機屏幕貼。
白菜的鼠標在網頁上飛快地點著，不用考慮賣東西的商店在哪裏，甚至都不用關心在哪個城市，一次購物中先後下的兩個買單，前一個賣家在廣州，後一個賣家可能就在哈爾濱，上一單在上海，下一單可能就在烏魯木齊。是紐約、是東京，還是巴黎，對買家來說，那隻是同一個超市的兩個相鄰櫃台，兩三天後，當通過快遞簽收購物包裹，她不用關心遞送包裹的快遞員是誰，賣家地理位置的區別，隻不過表現為包裝上一串地址文字的不同。
坐在家裏，全球各地的物產源源不斷地供應過來，信息化下，仿佛全世界的所有工廠都建在自家的門口，一個哨子，便應了進來，兩千年前，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幻想，活靈活現地成為現實。
宅女們要做的僅僅隻是選擇，選擇自己需要的東西而已。
隔空購物——從流程到交換
白菜能夠足不出戶地享受世界各地的產品，在於有一個龐大的快遞係統支持，那些不用她想起誰是誰的人，在最後一刻實打實地給她交付了產品。承擔快遞的物流係統就像電話交換機，完成著實物產品的交換。
從自己花費大量的時間，穿梭於不同的賣場，到隻需要提交訂單，等著快遞員上門，這是新的進步，正像電話從烽火傳遞進步到電話交換一樣。
在非信息化的生產匱乏時期，獲得產品通常意味著一個複雜且漫長的流程，現在，借助物流係統，我們隻需要從全球範圍“選擇”合適的產品，接下來，物流係統負責將世界某一個地方存在產品準確“交換”到需要它的地方。
還記得在超市大賣場中掃貨的辛苦嗎？電話的進步不僅改變了溝通的方式，而且改變著社會產品的流通。
時空解耦之後，複雜“流程”正在日益被海量的“交換”替代，我們看到的是，全球範圍內資源從不同地方交換配置（配送），我們獲取產品的方式正從過程向交換轉變。
交換本身非常複雜，但交換的意義卻不複雜，產品流通中那些煩瑣的批發、零售環節，隻是解決遠距離的辦法，卻不是必需的。與依照流程的順序傳遞不同，交換拋開中間環節，提供直接的(一)端到(另一)端服務，在成千上萬的目標中，準確完成產品從源頭到目標的直接傳送，這就是物質交換機。
流程化與交換機具有不同的規則，簡單地說，流程化依賴於各個環節的地理位置，通過相鄰關係傳遞信息與物品，並依賴傳遞的方式，逐步擴大範圍；而交換機的所有不必要的中間環節全部被忽略，讓提供與接收的雙方，完成信息與物品的直接傳遞。
我們世界的結構，正變得像一張巨大的“電話網”，不隻是打電話、發信息，所有真實物品的傳遞也都依賴它。海量與鬆耦合的世界，誕生了比流程化更高效率的交換工作模式。顯然，流程化向交換機的轉換，不是簡單的概念的變化，而是反映出背後科技發展的支撐，尤其是通信技術的發展。
數字號碼——離散化空間
迷失在豆粒間的小蜻蜓，非常不甘心，它要恢複飛行。
小蜻蜓想到了一個辦法，把所有豆粒寫上編號，當它要從甲豆粒飛向乙豆粒的時候，隻要記住目標豆粒的號碼，用望遠鏡找到目標號碼，就可以順利飛過去。
在小蜻蜓眼裏，地裏的豆粒是通過位置來標記的，曬穀場上的豆粒，則通過編號來標記。通過位置標記的豆粒，如果位置有偏差，還可能在位置附近找到豆粒，通過編號標記的豆粒，如果號碼有偏差，將無法再找到豆粒，顯然，通過位置標記的豆粒之間的空間是連續的，而通過編號標記的豆粒之間的空間是離散的。數字號碼為鬆耦合提供了新的標注方法，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標注問題，而是重建立了離散化的空間結構。
豆粒的故事，揭示了對離散空間重建結構的辦法。
被分割成蜂窩的現實空間中，每一個蜂窩裝上一個編有號碼的電話，隻要記住對方的電話號碼，任何兩個蜂窩之間就可以立刻聯係。正如黃豆被分解成一個個獨立的豆粒一樣，數字號碼係統為蜂窩間的聯係重建提供了基礎。
鬆散的世界——交換方式
現實連續的空間，在信息化時代，被分解成一個個離散的蜂窩後，蜂窩與蜂窩之間的聯係通過交換機實現。基於網絡終端聯係的蜂窩，雖然比上麵說的電話號碼方式複雜得多，但基本原理是一致的。
現在我們明白，信息時代，物理上連續的空間，被信息網絡分割成蜂窩，又由信息蟲洞重新組織成邏輯上的空間，從而構成互聯網的邏輯空間，網絡空間是分立的而不是連續的，也是多連通的。物理上很近的空間，在信息域上可能是不相連接的，這是沒能給鄰居打電話的原因；相反的結果也會成立，物理上非常遙遠的空間，在信息域上是直接連接的，這是在紐約的媽媽的照片能即時出現在北京的兒子桌麵上的原因。通過邏輯地址（如：電話號碼）來聯係的蜂窩，不再關心每個蜂窩真實的物理位置。
幸好，從過程解耦部分可知，信息化條件下，連續過程可以消解成計算前後兩種狀態的變化，狀態的變化也是一種交換：數字信息的交換，由此可見，過程向交換轉變的規律具有普適性。
過程與交換的區別在於，過程是一致連續的，關心組成的每一個細節，而交換是離散的，隻關心交換前後的變化。
構成過程的各個環節具有非常強的依賴性，比如：生紅薯各個部分之間關係密切；再比如：計劃經濟時代的糧站與農民之間有固定的供應關係。
構成交換器的各個子單元具有相對靈活的獨立性，比如：煮熟的紅薯，各個小顆粒可以隨意挪動；再比如：在自由市場上買東西，買家與賣家之間，具有充分靈活的供應關係，可以靈活選擇。
過程與交換，體現了緊耦合和鬆耦合不同的方法論。
工業化時代，人們關心流程的有效性，信息化時代，人們關心交換機對資源的快速、高效配置。人類正經由工業文明向信息文明轉換，當空間、時間被解耦之後，伴隨著碎片化，過程的優化逐漸被海量的精確交換取代。我們處理問題的方式正在從過程模式向交換模式轉變，世界正在從過程機（Processor）轉變成交換機（Switcher）。
隨著空間的相鄰性、時間的順序性被打破，時空日益碎片化，在一個不連續的時間與空間上，過程被解耦，世界組織的方式也會相應改變，複雜而漫長的過程正在被交換取代。
再說交換
交換不是一個全新的概念，它在社會分工開始的時候就開始出現，有了交換，社會分工才得以為繼，工人們才不需要像農民一樣，每一件事情都需要獨自從頭做到尾（其實農民也有一定的分工，隻是相對於工人少很多），這裏說的交換機，是交換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的狀態，它有係統性，基於交換平台而不是就單個任務而言的，可以看出，交換的本身就是解耦合的產物。
合縱到連橫——交換機製的規則轉換
流程化失去效率，世界從合縱轉向連橫。
忘卻的鏈條——縱向失效
丁利參加的一場行業沙龍聚會正在火熱進行中，與會者均提到打造產業合作鏈條的問題。打造產業鏈，實現行業繁榮，真是好主意。但接下來會怎麼樣呢?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幹嗎幹嗎。
這不是故意吹毛求疵，現實的情況確實如此，大家都希望打造產業鏈，而輪到具體幹活的時候，馬上就裝聾作啞，把自己的門關上，人們很難再看到產業鏈的價值。
所謂產業鏈，顧名思義，各人各管一段，大家通過鏈條傳遞著價值，不過現在似乎情況有變，如果一個人可以從頭幹到尾，就不需要所謂的產業鏈了。
工業產品流通的時候，上遊企業對下遊企業的承諾是基於流通中的產品的。也就是說，產品從一家企業流向另一家企業的時候，流出企業僅對流出的產品質量負責，一旦產品質量判定合格，那麼之後該產品將如何流動，不再與流出企業相關。這是縱向產業鏈的特征，流通過程中，每一環節，價值可以基於傳遞的產品進行獨立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