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3)(2 / 2)

廖秋蓮此時義無反顧地跑去門外,將早已準備好的幹柴抱進屋,一捆捆將伯堯的床厚厚地包圍起來,將滿滿的一罐煤油澆在柴捆上,然後她淒然地笑著上床,深情地抱著馮伯堯,說:“伯堯,今天就是我們的婚禮,雖然我們沒有一個親戚朋友的祝福,但,我們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新人:我們有星月為證,天地庇佑,你聽大自然最神氣的交響樂隊,在為我們奏著《婚禮進行曲》。這是一個天上人間的婚禮,這是一個萬物生靈的慶賀,好浪漫,好隆重,我好滿足!你等得有些心急了吧,伯堯?”她說著起身,掀開馮伯堯身上的被子,將壽衣、褲穿在他身上,並幫他穿上壽鞋。

“秋蓮!”突然間一個微弱的聲音發出。廖秋蓮驚詫地忙甩頭看向馮伯堯。

馮伯堯奄奄一息地叫道:“秋蓮!”

廖秋蓮頓時欣喜若狂地叫著:“伯堯!”她激動萬分地撲向他,孩子般埋在他肩頭,聲聲哭泣著:“伯堯!伯堯!……”

馮伯堯抬眼張望床邊高聳的柴捆,禁不住淚如雨下,吃力地抬手從枕下抽出一封信,心痛地說道:“秋蓮,我請求你:你一定要幫我找到玉蘭,替我把這封信交給她,有機會你再去鄭權老家打聽一下那孩子,看看她在哪裏,要是他們待她不好,讓她受著委屈,請你務必接她回你身邊,好好撫育她……”

廖秋蓮痛苦地淚流滂沱地望著他:“不,伯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要跟你走,你不能拋下我一個人,讓我獨自去承擔這重負……”

馮伯堯拚盡最後一口氣說:“答應我,秋蓮,好好活著,玉蘭她很任性,以後她可能還要受好多磨難和艱辛,還有那孩子,你幫我看著她們,保護她們,別讓她們孤苦無依!”

廖秋蓮緊緊握著他的一隻手:“不,我不答應你,你休想離開我,要承擔,我們一起承擔,要逃,我們一起逃!”

馮伯堯難受地望著她,竭力地將握信的手再次舉向她,說:“答應我……”他皺了一下眉頭,手落回身上,雙眼乞求地望著她。

廖秋蓮肝腸寸斷地撲向他,抱緊他失聲大哭:“伯堯!”

Chapter6

肖媽正對前來敬老院看望她的權裔講著廖秋蓮的過去,權裔的雙眼早已紅腫,她含淚看著肖媽。肖媽負疚地說:“……我對不起你姨婆,我這輩子做過最喪盡天良的事就是誣蔑了她這個好人。她後來所受的苦可以說都是因我而起。

“從你外婆死後,你姨婆就從你們家搬了出來,住進了學校的單身寢室。當時我也在學校,因為我那死老頭在食堂掌勺,我一直隨他在食堂幹些雜活,給老師和校長辦公室送些開水。你姨婆的寢室就在教導室旁邊,我每天送開水都要經過她門前,我比你姨婆長十二歲,凡有關她的事我都知道,因此我很厭惡她,每次經過她門口,都習慣在門上啐口唾沫,有時還懷著幸災樂禍的想法,從門縫裏往裏看。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我那個死鬼,一夜間竟成了造反派頭頭,我也和我兒子加入了,還被封為聯防隊隊長,我帶著跑後勤的幾個人,整天在校園裏東走西竄。學校已經很久沒正常上課了,老師們每天除了開會就是學習,學生們照常每天來學校,這一群那一堆自找樂子。”

肖媽痛苦地說:“我是該下地獄的!張醫生當時就給你姨婆作了檢查,你姨婆她沒說謊,我看到的她床單上和毛巾上的血,確實是你姨婆的鼻血……後來,你姨婆和外公被下放了……在那個時期裏,我們一家人仗著手裏的權力在街上招搖撞騙,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見著不順眼的就打,想批鬥誰就拿誰來批鬥,天天都製造著冤假錯案……

“俗話說,‘民在做,天在看。’老天爺是最公道的,善惡到頭都會有報應。我們一家威風了一年多,有天晚上我那死鬼一夜未回來,第二天早晨發現他在河裏浮起來的屍體,後來沒過多久,我兒子又突然暴病死了。‘文化大革命’一結束,我又被管製了起來。男人沒了,兒子沒了,工作也沒了,出門上街,大家又視我為過街老鼠,我心裏一時承受不了這所有的打擊,精神就崩潰了,時而清醒,時而瘋瘋癲癲地每天在街上喊打喊殺,經常被人用石子打得頭破血流。但我做夢也想不到,你姨婆為了我,主動地向上街、下街每一個對我有怒的人求情放過我……她把我當親人,開導我,幫我請醫生治病,接濟我的生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