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逸再見到李新民是一年以後了。李新民破天荒地要請姚逸吃飯,挑的地方還是個西餐廳,價格不菲的那種。姚逸坐在高背的沙發裏,看著對麵的李新民,他臉上的晦暗和憔悴一掃而光,麵色紅潤,還胖了。
姚逸笑著說:“看來這一年過得不錯,氣色很好。”
李新民一邊熟練地點菜,一邊笑著說:“是啊!我慶幸當時和醫院私了了,沒有堅持打官司。要不,我什麼也得不到,還得跟醫院無休無止地耗著,這會兒沒準還沒了結呢!”
姚逸問:“那你得到什麼了?”
李新民有點掩飾不住自己的得意:“我現在就在這家醫院。他們當時答應的,隻要我不告了,就可以調進來。現在,我在三甲醫院的藥房,原來那個破醫院跟這兒沒法比,收入也多多了。”
姚逸又問:“那你現在還兼職賣藥嗎?”
李新民得意地說:“不賣了!現在我們關係反過來了。你知道現在有多少家公司、多少個醫藥代表天天要請我吃飯嗎?我現在多少也能說上點話,雖說不是領導吧,可‘縣官不如現管’。以前是我求他們,現在是他們求我。姚逸,你知道被人求、被人哈著的感覺嗎?真好!”
李新民一邊說,一邊抄起服務員端上來的紅酒,“咚咚咚”地給自己倒了半杯。然後他又去給姚逸倒,被姚逸擋住了。姚逸輕聲說:“我開車來的,不能喝。”
李新民滿不在乎地說:“怕什麼?真要被警察攔了,我幫你鏟單子去!我認得好多警察呢,警察也得看病吃藥、也得求我!”
姚逸笑了一下,說:“你還是留著這份麵子,給別人用吧。我喝水就好。”
李新民拍了拍姚逸的胳膊,說:“姚逸,我一直就想跟你說,我要謝謝你。”
姚逸狐疑地看著他,問:“謝我什麼?我什麼也沒做。”
李新民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低下頭,那個神態讓姚逸似曾相識,仿佛又回到了中學時代。李新民耷拉著腦袋低聲說:“我不傻,我知道,這麼多年來,甭管遇到什麼事,隻要我跟你說,你都能給我鼓勵。尤其是我媽這事,是你幫著我找律師,鼓勵我打官司……”
姚逸打斷他:“可是最後你也沒打啊!我這不算添亂嗎?”
李新民真誠地說:“不是啊!如果不是你堅決地支持我、讓張淼幫我,醫院怎麼能服軟呢?怎麼能跟我私了呢?是你幫我搜集證據的,是你第一個對我說,我媽媽的死有可能是事故的。要不是你,我肯定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相,我一輩子都得認為我媽是被我給害死的……還有,要不是你,醫院怎麼可能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我?還能跟我談條件?還能答應賠償,答應給我工作?”
姚逸靜靜地說:“你沒必要這樣。當時,我隻是憑借職業敏感,懷疑這裏麵可能有問題。你搜集到的證據證實了這一點,我也隻是站在一個律師的立場上,告訴你可以這樣做。最終的選擇還是你自己做的。不過,我要是你,我可能會把這個官司打到底,直到醫院公開承認他們的過失。”
李新民抬起了頭,笑了一下。他看著姚逸說:“姚逸,通過這件事,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做人要審時度勢。真的,姚逸,我覺得你有點太較真了,會不會太寧折不彎了?我覺得,你老是這樣,做人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