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冷風從廊外吹過,雲錦凍了一夜,此時直覺渾身酸痛,卻竟是麻木得已經再不覺冷,至此心中怒火也已平息一半,隻剩一股子倔強勁頭支撐,竟是還要在此處一直跪下去。
竇策從殿中步出,徑直一路從廊端走來,待他在雲錦麵前站定,臉上已經難掩慍色。廊中已無他人,竇策心中煩亂地來回踱了幾步,雲錦卻是埋了臉未作理會,兩人雙雙僵持一陣,終了卻見那竇策蹲下身來,沉了臉來看定她。
雲錦心中微微一怔,麵目裏也不覺間露出一絲怯意。她說到底還是畏懼竇策幾分,每每與這竇策交鋒總是一番心驚膽寒,今日又是在此情此景中被他這樣看定,雲錦心中自然沒了把握。
良久,隻覺竇策挨近她耳邊,雲錦下意識中往後挪了挪身子,卻聽那竇策壓低聲音切齒道:“蠢!”。
雲錦渾身一顫,瞠大眼盯住竇策,竇策埋眼又是冷冷看了她許久,終是強壓了怒氣緩緩開口道:“唐蓉何故害你?要說尊貴你不能與她相比,要說靠山,唐丞相雖已亡故,可是朝中勢力尚存,你以為我一個三品將軍如何去與朝中重臣匹敵?再說如今王府中局勢,唐蓉已有身孕,而你。”
話到此處,竇策麵色一沉,眯起眼冷冷看那雲錦一眼,繼而道:“而你自入府以來,我聽聞沈煥就大婚那日宿在你處。”
至此,雲錦再無他言可說,竟是埋眼咬緊了蒼白的唇,冰涼的風灌入胸肺,一時間她竟是覺得清醒了許多,而心中卻是隱隱預感到了些什麼,而於這可怖的念頭,此時此刻,她竟是不知該如何麵對。
許久,隻見竇策緩緩起身,轉眼望了望院中大雪,終了沉聲道:“我聽聞這些日裏,你與那硯竹頗是親近。”
此言一出,那雲錦竟是心中一緊,埋了眉眼惶恐得不敢再看竇策。聽她許久不語,竇策也是埋了臉細細看她,見她此番模樣時候他卻也是緊了緊牙冠,壓下了些心頭的火氣沉聲道:“這硯竹出身卑賤,府中家仆之中也有傳言,說自唐蓉入府,沈煥便是鮮少再過問與她。”
說道此處,竇策也是神色凝重許多,許他也覺得將這其中真相抽絲剝繭後赤*裸*呈於她眼下時有些殘忍,隻是踟躕片刻,他終還是開口肅穆道:“你不如好好想想,若是你與唐蓉為敵,府中又是誰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雲錦一怔,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言語,方才竇策所言字字清晰入耳,而她在這廊中喝了一夜冷風,彼時那湧上腦中的一腔怒火也早已熄滅,冷靜細想這前後許多事,此時也已覺蹊蹺詭異,她說唐蓉刻薄,可說到底哪次罰她不是因她有錯在先,而自那硯竹入她殿中,她才與那唐蓉頻有摩擦,細細去想,之前玉佩之事若是個巧合,那此次投毒之事也是巧得太過離奇,且湯藥是唐蓉叫人端來的,她若是當下服用,有何閃失尋醫士一瞧便是明了,唐蓉若要害她,何故出此拙計。
想到此處,雲錦直覺渾身已經涼透,她竟是不願去信,這要害她之人卻是這府中唯一與她親近之人,。
竇策默語立在廊中,雲錦卻是心中暗潮洶湧,兩人雙雙看了彼此一眼,竇策那張滌蕩沙場多年的剛毅臉孔此時看來竟是更顯冷冽,良久,他解下肩頭裘衾,輕輕一拋,那帶了體溫的寒衣便是輕輕落在雲錦麵前,隻聽他道:“你若還要再此好好想想,我不攔你,但你最好別忘,你一言一行皆是與我將門榮辱相關,而我可以一手成就你,自然也是可以一手毀滅你。”
竇策言罷,冷冷看了她許久,終是轉身揚長而去,獨留了雲錦一人空睜一雙絕望的眼癡癡癱坐於冰冷的長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