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煥不說話，燈下定定看住她，眼裏似是含些笑，等她細細道來。
她顧盼中有些為難，她探身又看看那美姬，自覺此些言語自不該當了外人去說，幾次三番，那美姬似是領悟，慌忙起身行禮，正欲退去殿外，卻不想那沈煥竟是揚聲叫住了她
：“緣音！”
雲錦微微一愣，與琴音結緣，這名字果然動人，晃神之中，又聽他道：“外頭冷得緊，你穿得單薄了，莫要出去受了寒。”
說罷，他從矮榻上拾了裘衣搭在肩頭，竟是推搡那雲錦，一齊去了屋外。
她沉了臉，為他的分別對待生出不悅，何日裏她會如此在意，隻覺他回身掩了殿門，輕聲道：“在這沒有旁人，你隻管說罷。”
四顧下，廊中靜謐，而她卻是堵了氣，譏誚一句：“你倒也知道冷得緊。”
她從不動心機，直來直往，一脫口卻總會後悔。那沈煥聽罷，卻是朗聲笑開，他自是領會她言語裏的含義，卻從肩頭解下狐衾搭去她身前，開口道：“你脛骨健朗，彼時還說可以縱馬去戰，自是與尋常女兒不同。”
：“如何不同，一樣有血有肉，又不曾是鐵打的！”她自是聽得出這句玩笑，卻耍起性子叫了真，躲開幾步，不肯領會他的美意，忿忿之中，便是將手中包裹塞去他懷中。
他措手不及，一手落了空，正是倉促中兜了裘襖，一手便是慌忙接住懷中的包裹，他竟是笑彎了眉眼，似是與她逗了趣，開口問她：“什麼寶貝！”
她撇撇嘴，他越是不以為然，她竟是越是氣惱。
：“今早竇策送來我殿中，我一份，你一份，囑托我同你說，都是些養胃的藥材，莫要叫你生了疑心。”
至此，沈煥卻是一愣，漸漸斂了笑，他微微攏眉埋頭細想，一時中似是了然她言語中的含義，卻是正色道：“莫急，三月我便北上，彼時留你在府中修養，此去征戰或要三兩年，與你聚少離多，你自好與他搪塞。
：“那三兩年之後呢？”
鬼使神差，她竟是脫口一句，這似是問住了他，夜色裏隻覺他眼裏流淌出些異樣，看不真切，但敏感如她，竟是一一察覺。
雲錦埋了眼，她細細想過此中種種，她想或是他日，他要遣她走？又或是尋個理由將她留在南地？
忿忿中她怎麼忘了，曾經她從不計較於此種，他叫她留，她便留。她潛她走她便走。她本該如此。
沈煥似是斟酌許久，突然，他道：“若說三兩年後，該許竇家的我一樣都不會少他，那竇策自不會與你糾纏此事。”
豁然開朗，她如何沒曾想到，隻是到底她心中悶悶，似乎這不是她想聽的。
窘迫之極，她將眉眼潛藏，思前想後，終是吞吐道：“你可要記得，若是那竇策問起，你便隻道那養胃的方子收到了，莫要說走了嘴。”
她調轉了話題，不想叫他洞察了心思，卻不想他竟是沉聲細細看她，天寒地凍，借了廊中燈火，她見他鼻息凝聚成霧，又匆匆散去。
許久，他突兀道：“往後你若怕竇策傷及你，我自當為你再尋他法。”
聞言，她攏眉看他，竟是急迫道：“你說要潛我走？”
他卻是笑了，他埋眼想了想，卻又看住她，認真道：“陸淵已故，你自是別無他處可去，若你願意便長留我處，我不潛你，也定不讓他人傷及你。”
她惶惶中露出些驚異，她許是未曾猜到他會說這些，他說他定不讓人傷及她，似是與她賭誓，他不必如此，她知道。
踟躕良久，一時之中心中竟是有些竊喜，她方才惱怒什麼，現在又高興什麼？
雲錦微微抿住唇，看看他身後半掩的殿門，轉眼又於他笑笑，不以為然道：“天冷，回去了，你便莫讓她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