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帶家具的出租房 (1)(1 / 2)

下西區紅磚房的那個街區,有那麼一大批人像時間一樣瞬間即逝。他們總是飄忽不定,難以琢磨。這些人輾轉南北,好像居無定所,卻又能四海為家。他們從一處帶家具的出租房轉移到另一處帶家具的出租房,他們永遠在轉移。對於這些人來說,居住方麵尚且不能安定,可想而知,思想方麵更加飄忽不定了。他們唱著《甜蜜的家》,把門神和灶王爺裝在硬紙帽裏隨身攜帶。他們把葡萄藤纏在寬邊帽上,把橡皮做成的假花當成無花果樹①。

這個地區聚居著成百上千的房客,當然也會產生成百上千的故事。這些故事絕大多數都是索然無味的。可是在平淡無奇的日子裏也會產生幾件有趣的幽靈故事。

一天晚上,天黑之後,一個年輕人在這些即將倒塌的紅磚建築之間轉來轉去,摁摁這家的門鈴,摁摁那家的門鈴。當摁到第十二家時,他在台階上放下自己癟塌的手提包,彈去帽圈和腦門上的塵土。叮鈴鈴,在這幽深、空曠的地方,鈴聲顯得既微弱又邈遠。

過了很久,門開了,出來一個房東模樣的女人。那女人圓滾滾的,看上去像一條大蠕蟲,讓人感到惡心。

來客問道:“有房間出租嗎?”

“有,進來吧。”女人說。“三樓有一間後房,有一星期沒人住了。要不要看看?”她的聲音從喉嚨深處發出,但又像堵了什麼東西似的含混不清。

年輕人跟在女房東後麵,進了門。不知從何處投進一絲微弱的光線,過道裏的人影更加斑駁了。兩人誰也不說話,默默地往樓上走。樓梯上鋪著一張破舊不堪的舊地毯。說是地毯,倒不如說是樓梯上長的地衣或苔蘚,滑膩膩、臭烘烘的,還粘腳,即使是織它的機器恐怕也難以認出它來了。樓梯每個拐彎處的牆上都有個空著的壁龕,也許之前栽過什麼花草。如果真是養過什麼花草的話,恐怕這些花草的消失,完全是這兒汙濁黴腐的空氣嗆死的。或許曾供奉過什麼神像,但是不難想象,那些鬼怪精靈早就趁著黑暗,把它們拖進地下室裏某個堆滿破爛家具的無底深淵去了。

突然,女房東轉身對他說:“就是這兒了。挺不錯的房間。很少有空著的時候。夏天的時候,住的是幾位有頭有臉的先生,他們從來不惹事,總是先付款後入住,從不拖欠房租。水龍頭在走廊的盡頭。斯普羅爾司和摩尼租過三個月。他們是雜技和歌舞演員。布雷達·司普勞爾斯小姐,你可能知道她,噢,我忘了,那不過是她的藝名罷了。她的結婚證還配了鏡框,曾經就掛在那張梳妝台的上麵。還有煤氣燈,你見過這麼大的壁櫃嗎?這房間是非常吸引房客的,基本沒有空著的時候。”

“常有戲劇界的人來租房子嗎?”來客問。

“是啊,我的房客很多都是戲劇界的。他們去去來來。這一帶是劇院聚集區。唱戲的人就像流水一樣,在哪兒也待不長,所以我這兒會有不少租住的。” 來客說,他要訂下這個房間,並預付一周的租金。並說自己需要馬上入住,因為他累了。他把房租交給女房東。見到租金,女房東臉上堆著笑說:房間是現成的,什麼都不缺,包括日常用品,毛巾和洗臉水等。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那房客卻叫住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