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狗狗(1 / 2)

沒等陳氏回答,林貞娘已經放開陳氏的手,快步走了過去。

拂開枯草,她就聽到低微的一聲“嗚”,仿佛是小獸從喉嚨裏發出的悶悶的威脅聲,雖然透出威脅感,卻分明很是虛弱。

因是天已漸亮,林貞娘就沒有再打燈籠。這會兒隻能借著淡淡的天色去細看。在枯草之後,仿佛伏著什麼東西,那聲音就是從那東西的肚下發出的。

湊得更近,林貞娘蹲下身,終於看到那與枯草顏色接近的的物事。那是一隻生著土黃色皮毛的大狗,靜靜地伏在枯草中,看起來似乎已經死透了。

林貞娘遲疑了下,才動手推開那隻已經死透了的大狗。在大狗身下,有幾個小腦袋緊緊地靠在一起,可是,隻有一個,頭還是仰起的,衝著林貞娘發出威脅的“嗚”聲,雖然虛弱,卻仿佛是在堅守著什麼。

目光轉向那條已經死去,卻仍護著身下小狗的母狗,林貞娘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在母狗的腰上,有一個明顯的傷口,好像被什麼東西砍傷似的。皮毛上還染著血,已經糾成一團一團的。

不知道是什麼人砍傷了這隻剛下完崽子的母狗,那時候可能傷得很重吧?可是它卻仍然掙紮著回到了這個草窩,讓它們吸吮著它漸冷的****,奉獻母親最後的乳汁,哪怕身體漸漸冰冷,它仍然沒有離開,用身體覆蓋住它的孩子,為它們遮擋風雪,以求一線生機。

隻可惜,它最後保全下來的——可能隻有這一個,這唯一的一個。

用手指點了下那頭用警惕小眼神瞪著她的小狗,林貞娘逐一去摸另幾隻小狗。雖然那隻黃色的小奶狗憤怒地用嘴去咬林貞娘摸著它兄弟的手指,可是那並不鋒利的牙齒卻沒有什麼威懾力。

撥開那顆總是在她手邊的腦袋,林貞娘感受著掌心下的冰冷,越摸越覺得心寒。在察覺到身後的動靜時,她回過頭,看著走在最前麵的陳氏,啞聲道:“隻活了一個。”

雖然沒湊得太近,可是看這情形,陳氏也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默然片刻,她才溫言道:“哪怕隻活了一個,它也一定是覺得欣慰的。”

是,哪怕那隻大黃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卻隻救活了一個,但泉下有知,也會覺得欣慰。

拎起那隻仍在啃她的手,弄得她一手口水的小狗,林貞娘皺著眉瞪她。

或許是林貞娘的眼神太過嚴肅,那隻原本還很硬氣的小狗,隻是衝著林貞娘“嗚”了一聲,就消了聲。想張嘴再啃,卻被林貞娘捏住嘴巴,它有些委屈地“嗚咽”著,卻到底漸漸失去了一開始的威風。

隱約好像聽到小狗的肚子裏在咕嚕咕嚕地叫,林貞娘擰緊眉頭,“你是好狗還是壞狗?別帶你回去,你滿院子拉屎,亂咬衣服——這要是帶回去,再想扔就不好了……”

她在那嘀咕,小狗睜著無辜的大眼,晃著腦袋,竟是在掙脫開林貞娘的手時,一舌頭舔在了她的臉上。恰恰,就舔在她的嘴角。

反手抹著下巴、嘴角的口水,林貞娘把小狗舉得遠遠的,一臉嫌惡,“臭死了……”

聽到身後的一聲低笑,林貞娘轉過頭,瞪著跟在陳氏身後的安容和。這家夥,躲在後麵聽了多久?她很可笑嗎?

“沒見過人和狗講話?”她還和烏鴉講話呢!有什麼稀奇?

林貞娘原本隻是隨口一說,卻不想安容和居然很認真地看著她,答道:“沒見過。”

一句話讓林貞娘立刻無話可說。撇了撇嘴角,她轉向小奶狗,“還是不要帶你回去了——我隻當沒看見,省得帶你回去,你又惹禍,那時候要扔你還覺得我反倒像壞人了……”

陳氏實在聽不下去,輕咳一聲,輕聲道:“帶回去吧!你要是沒時間,我來喂它好了。”

林貞娘偏著腦袋,想了想,終於還是把小奶狗塞進陳氏的懷裏。

轉了身,她又頓住腳步,看著“嗚嗚”叫,一直往大黃狗那兒看的小狗,“娘,要不你先帶它下山,我去寺裏借鍬,把大狗葬了。”

“正該如此。”陳氏點頭,歎道:“人間至善至美之情,莫過於為母之心——狗尚且如此,何況人?我在這裏陪著你,這小狗也該看到它的娘被好好安葬。”

陳氏既然這樣說了,林貞娘也便不說什麼。隻是默默穿過陳氏的身邊,想轉回山道上去。

“還是我去吧!”安容和橫過手,攔下林貞娘,卻小心地不讓自己碰到她,“我是個男人,再怎樣也比你們走得快。”

林貞娘想想,也不再說什麼,看著安容和快步往戚姬寺那這走去,她隻和陳氏轉到山道上,和安氏母女站在一處。

許大娘雖然脾氣爆,待人有時也是刻薄,可是心腸卻是不壞,一聽說那頭母狗護子而亡,不禁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