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大概隻有明愛華肯相信,陸茗眉忍不住冷笑,明愛華看到時經緯的感覺,大概和照鏡子差不多吧?她相信自己永遠正確,當然也就相信時經緯情操高尚。

實際上呢?陸茗眉再清楚不過,時經緯最是不願被婚姻綁住的人,那些時間空間的理由,不過是用來應付長輩。她因此暗暗地譏刺過時經緯,說他曲意討好長輩,時經緯卻覺得這樣的局麵相當雙贏。他說,既然說點無傷大雅的小謊話,可以讓所有人都高興,還省了他們兩人的麻煩,又何樂而不為呢?

反正在時經緯的世界裏,隻要能達到目的,用何手段皆可不計。

真不愧是母親明愛華教出來的得意弟子。

正神思夢遊時程鬆坡隨口問道:“你跟他很熟?”

陸茗眉一時心虛,母親努力撮合自己和時經緯的事,還有時經緯幫她在母親那邊掩飾的這些……讓程鬆坡知道,他會怎麼想?她有點捉摸不住程鬆坡現在的想法,甚至想過拿這些事情來刺激刺激他,看他會不會吃醋。但她又怕這些事會把程鬆坡向母親的對立麵越推越遠……她笑著反問程鬆坡:“吃醋?那天你明明沒事人一樣。”

“那時候還不清楚敵我形勢,”程鬆坡表情嚴肅,“現在我有點嫉妒……嫉妒我不在的這麼多年裏,出現在你身邊的那些男人。”

程鬆坡說得有些鄭重的樣子,陸茗眉驚愕不已,不明白他這話是否在開玩笑。按理說程鬆坡是不會開玩笑的,況且他表情凝肅,隻是這些話……真不太像過去的程鬆坡會說的。回過神後她自嘲笑道:“我本來等著你回來趕走他們呀,可是你一直不回來,我隻好親自出馬趕跑他們了。”

她努力讓這番話說得更輕鬆些,然而這麼多年的憋屈,終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程鬆坡一時滯住,路燈下她笑容蒼白,小小圓圓的一團影子,似乎都伴著她削瘦的身板在瑟瑟發抖。他攬住她肩頭的手不自覺就用上力,聲音愈加溫柔:“我回來了。”

陸茗眉不甘心,忍不住得寸進尺:“如果我去歐洲的時候沒有碰到你,你也會回來嗎?”

程鬆坡答得毫不猶豫:“會。”

“真的?”陸茗眉仰頭望著他,目光裏蘊藏怯怯的驚喜,程鬆坡心中更軟下去,右手輕撫她麵頰:“如果我沒回來,你也一直等嗎?”

陸茗眉良久不語,然後輕輕地點點頭,她埋頭到程鬆坡懷裏低聲說:“程鬆坡,你問我願不願意嚐試多一次,我也有一件事情想問你。”不待程鬆坡開口她又說,“她恐怕沒有幾年了,不止心髒查出來有問題,連肝功能也有衰竭跡象。我知道不能要求你不恨她,但是……”她語音哽咽,快要說不下去,“你能不能當她現在這樣,已經是老天在懲罰她?”

程鬆坡身子陡然僵硬,他正撫著她的頭,十指和掌心從脖頸間掠過時已顯冰涼,半晌後他笑道:“車來了。”

一輛空車停下來,陸茗眉懇求地望向程鬆坡,然而直到程鬆坡叮囑完司機送達地點,他也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

幾分鍾後她收到程鬆坡的短信:這是你的交換條件嗎?

陸茗眉的眼淚終於流下來,從低聲啜泣到嚎啕大哭,的士司機嚇了一跳,過完十字路口後緩緩靠邊停住,問:“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別管我。”話沒說完她就忍不住又放聲大哭,程鬆坡居然以為她是在拿自己來要挾他嗎?

笑話,怎麼可能?十年之前他已經讓她明白,沒有任何人任何物可以要挾到他。

她從來都知道,在程鬆坡對明愛華的毫不掩飾的憎恨麵前,他們所謂的愛情,渺小得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