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是表示自己才是這裏的真正主人。

但這隻是他的想法,而不是別人的看法。他說這話時,隻有女土司露出了讚許的笑容。

其實,兩個土司自己早就喝多了。女土司說:“他的兒子是個傻子,我的女兒是世上少有的漂亮姑娘,他兒子都不知道親近,你們看他是不是傻子。”女土司以酒杯蓋臉,拉住年輕的汪波土司說,“讓我把女兒嫁給你吧。”

茸貢土司把汪波土司的手抓得很緊,她問:“你沒有見過我的女兒嗎?”

汪波土司說:“你放了我吧,我見過你女兒,她確實生得美麗。”

“那你為什麼不要她,想娶她就娶她,不想娶她,也可以陪她玩玩嘛。”女土司說話時,一隻眼睛盯著汪被土司,另一隻眼睛瞄著麥其土司,口氣十分放蕩,她說,“大家都知道我喜歡男人,我的女兒也像我一樣。”

我的新朋友汪波土司口氣有些變了,他說:“求求你,放開我吧,我的朋友會看見。”

我睡在地毯上,頭枕著一個侍女的腿,眼望天空。我想,新朋友要背叛我了。我心裏沒有痛楚,而害怕事情停頓下來,不再往前發展。我希望發生點什麼事情。這麼多土司聚在一起,總該發生點什麼事情。

汪波土司的呼吸沉重而緊張。

好吧,我在心裏說,新朋友,背叛我吧。看來,上天一心要順遂我的心願,不然,塔娜不會在這時突然出現在回廊上開始歌唱。她的歌聲悠長,嫋嫋飄揚在白雲與藍天之間。我不知道她是對人群還是原野歌唱。但我知道她臉上擺出了最嫵媚的神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誘惑。有哲人說過,這樣的女人不是一個深淵就是一付毒藥。當然,這是對有著和哲人一樣健全心智的人而言,我自己卻是一個例外。我不害怕背叛,我在想,會不會有人失足落入這個深淵,會不會有人引頸吞下甜蜜的毒藥。我偷偷看著汪波土司,他臉上確實出現了跌落深淵的人和麵對毒藥的人的驚恐。

現在,他有一個引領者,這個人就是我的嶽母。

她說:“唱歌那個就是我漂亮的女兒,這個傻子卻不跟她住一個房間,不跟她睡在一張床上。”

我想告訴他們,那是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泉水已經幹涸了。但我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汪波土司自言自語,說:“天哪,我的朋友怎麼會這樣?”

“你的朋友?我不懂堂堂土司為什麼要把他當成朋友。他不是土司,是傻子。”女土司說起話來,聲音還像少婦一樣嫵媚,有了這樣的嫵媚,不管內容是什麼,聲音本身就是說服力。何況內容也有誘惑力:“我死了,位子就是她丈夫的。每當我想到這傻瓜要成為茸貢土司,整夜都睡不著覺。長久睡不好覺叫我老得快了,臉上爬滿了皺紋,男人都不想要我了。可你還多麼年輕啊,就像早晨剛剛升起的太陽一樣。”

我本該聽他們還談些什麼,卻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睡著了。

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女土司看著我冷笑,她說:“我們這些土司,不是你的客人嗎?可你卻睡過去了。”

我想說對不起,但我卻說:“你怎麼不回自己的領地,有人在你麵前睡覺就殺了他。”

女土司說:“看看這傻子怎麼對自己的嶽母吧。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多麼美麗,也不知道嶽母需要尊敬。”她充任了一個煽動者的角色,她對土司們說,“他想叫我回去,我不回去。我是他請來的,我們都是他請來的。他該有什麼事情,沒有事情把我們這些管理著大片土地和人民的土司請來是一種罪過。”

女土司一句話就使土司們被酒灌得昏昏沉沉的腦袋抬了起來。

汪波土司把臉轉到別處,不敢和我對視。

還是拉雪巴土司說:“我這個土司沒有什麼事做,我認為土司們都沒什麼事做。”

土司們都笑了,說他不配當土司,他快把位子讓給更合適的人。

拉雪巴土司不羞不惱地說,自從當土司,自己實在沒有做過什麼事情。他說:“你們又有什麼腦子好動,地盤是祖先劃定了的,莊稼是百姓種在地裏的,秋天一到,他們自己就會把租賦送到官寨,這些規矩也都是以前的土司定下的。他們把什麼規矩都定好了。所以,今天的土司無事可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