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緋聞(3 / 3)

凝藍記得自己在陽台上坐了整整一夜,直至天邊出現柔亮的曙光。昨夜的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那麼虛幻又迷離,孟浩哲的問題讓她想了一整夜,甚至開始置疑起自己的決定。她一次次堅定信念,心靈深處居住的小人又一次次將其推翻,就這麼如此反複著,一遍又一遍。

最終,是理智戰勝了情感,還是情感說服了理智?她已經沒有答案了。因為她已經累得沒有一絲絲力氣再去爭辯什麼。

對了,她記起來了。晨曦的陽光好溫暖,好舒服,就像媽媽的懷抱一樣。於是,她便閉上雙眼在明燦溫暖的包圍中,睡著了。

隻是睡著了呀,怎麼會在醫院醒來的呢?凝藍不解地想著,可一片空白的腦海連一點點模糊的畫麵都沒有留下。昏沉的腦袋又傳來陣陣抽痛,意識開始模糊,敵不過睡神的召喚凝藍再次墮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小藍,小藍……”凝藍在陳珍的焦急呼喚中,悠悠醒來,眼皮似有千斤般沉重,她用盡全身所有力氣才緩緩掀動,一點點睜開。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陳珍寬慰的語氣中有著難掩的激動和欣喜。

“珍姐,我怎麼了?”凝藍原本輕柔溫潤的聲音因久未進水而變得低沉沙啞,那鴨子一樣的聲音連她自己聽見都嚇了一大跳。

“你感冒了,高燒將近四十度,昏迷不醒,真是嚇死我了。”陳珍一臉心有餘悸“要是你有個什麼意外,我怎麼跟伯父伯母交待啊?他們那麼放心地把你交給我,我卻連你生病昏倒都不知道……”陳珍心疼又愧疚。

看著陳珍自責的樣子,凝藍趕忙開口說道:“珍姐,是我自己不小心,怎麼能怪你呢。再說了隻是一個小小的感冒而已,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啦。”

“什麼小感冒啊,醫生說如果再晚一點點發現的話,就可能發展成嚴重的肺炎。”盡管凝藍已經退燒沒什麼大礙了,一想起看到凝藍一臉蒼白昏迷不醒的樣子,陳珍還是驚魂未定。

“珍姐,我想喝水。”凝藍知道如果再讓陳珍說下去的話肯定沒完沒了,連忙轉移話題。

“哎呀,看我都急糊塗了。”陳珍一邊說,一邊忙將凝藍扶起來在她身後墊上兩個枕頭,讓她半仰躺著。

接過陳珍遞來的水,凝藍一口氣喝掉了一大半,喉嚨裏火一般的灼燒感才稍稍褪去一些。

“小藍,你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告訴我想吃什麼,我去做。”陳珍柔聲問道。

“我昏迷了兩天兩夜?”凝藍一臉驚訝。

“是啊。”陳珍點了點頭,一臉心疼。

“那節目怎麼辦?”凝藍焦急地看著陳珍,這檔節目是她所有的心血結晶,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即使不能做得盡善盡美,也不能兩天不管不問。以前,不管身體再怎麼不舒服,她都堅持一定要上,哪怕隻是陪聽眾一起聽聽歌,再插播幾則事前準備好的小故事。“那是為了預防突發事件而先錄製好的”。這一次沒有預兆的生病,會不會讓節目開天窗呢?凝藍越想越急,恨不得馬上出院回台裏看看。

“放心吧,當天下午我就打電話告訴你們台長了。她說,讓你好好養病,節目的事情她會安排好的。這兩晚我都有留意去聽,她們先告訴聽眾你生病了,不能進行直播,重放了你以前錄製的節目。今天早上我還接到台長的電話,她詢問了你的情況,還說很多聽眾紛紛打電話到電台,希望你早日康複。”

聽完陳珍的話,凝藍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是個凡事要求完美的人,總在事前做好所有防範措施,不希望事情發生在自己無法掌控的範疇之內。

“謝謝珍姐!”凝藍拉著陳珍的手真誠地道謝。

“你啊,就是責任感太強了,有時候放下一些堅持,也許事情會簡單點。”陳珍似乎意有所指。

凝藍淡然一笑“我不喜歡有什麼難以掌控的事情發生,那樣會打亂我所有的步驟和規劃的。”

“有時候意外常伴隨著驚喜,不要一開始就排斥它,試著走入另一方天地,你會發現陌生其實並不可怕。”凝藍不願意明講,那麼就陪她打啞謎吧。

“珍姐,你說的那種驚喜並不適合我。”凝藍不是不明白陳珍的意思,隻是她終究還是無法解開長久以來自我禁錮的桎梏。

“小藍,我知道你一直以你自己的方式保護著自己和身邊的人。其實,你並不清楚別人是不是需要你的保護。這樣的行為很多時候不隻你痛苦,別人也跟著難受,你明白嗎?”陳珍自認為是最不願意傷害凝藍的一個,可是,腐爛的傷口如果不狠心割開它,刮掉腐肉,隻會使它越來越嚴重,傷害也會成倍增加。割開傷口固然很痛很難受,可這是讓它完全愈合的必經過程。

“珍姐,我真的錯了嗎?”凝藍聽完陳珍的一席話後,不禁迷惑地問出口。

“小藍,拋開所有的不安和顧慮,仔細問問自己的心,怎樣做會令自己快樂,別再壓抑自己,跟著心意動,隨著感覺走。”陳珍知道靠別人提醒的感覺往往似是而非,唯有自己想通才是真正的了悟和理解。“我去給你弄點吃的。”陳珍說完轉身走出病房,現在凝藍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緒。

陳珍雖然離開了,可她的話卻如雷一般在小小的病房裏回蕩著,一遍又一遍。“小藍,我知道你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保護著自己和身邊的人。其實,你並不清楚別人是不是需要你的保護。這樣的行為很多時候不隻你痛苦,別人也跟著難受,你明白嗎?”

是嗎?我錯了嗎?我該怎麼做才能達到自己最初想要的結果呢?是啊,我一直都是默默在做,而從沒有問過別人是否需要。也許,這種自以為是的好,反而是一種強迫呢,強迫別人接受你的“好意”,強迫別人跟隨你的腳步,強迫別人配合你的一切。

凝藍呆呆想著陳珍剛才前拋下的問題,原就紊亂的思緒此刻更是糾結成一團又厚又重的亂麻,昏昏沉沉的腦子又抽痛起來。凝藍伸手揉了揉眉心,試圖能緩解一下那一陣緊似一陣的抽疼。沒有用,剛剛才退燒的腦子好像又要燒起來。

晚秋了,天黑得越來越早了,夏日絢爛的夕陽在深秋的光影裏早早下山了。黑暗一點一點慢慢吞噬掉白晝最後一縷微光,天空被巨大的黑簾覆蓋,怕冷的星星也悄悄躲到厚厚的雲層背後去了。

凝藍沒有開燈,就那樣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靜靜地,靜靜地任憑黑暗將自己吞沒。相較於明燦的白晝,她更偏愛沉默的黑。缺乏安全感的她,一直都是怕黑的,但她一直強迫自己去接受,去習慣,去喜歡,直至愛上。

“小藍,你怎麼不開燈啊?”陳珍的問話驚醒了神遊太虛的凝藍。她一臉迷茫的表情讓陳珍看了很是不舍“現在天怎麼暗得這麼快,剛剛離開時還亮堂堂的,才一會兒功夫就暗下來了。”邊說,邊順手將燈打開。

乍亮的刹白燈光令凝藍一下子無法適應,本能地閉上眼睛,再緩緩睜開。她猶自停留在自我的思緒中沒有回過神來,有一度腦子再次空白想不起自己身在何方。

“來,醫生說你太久沒有進食,不能吃油膩的東西,我就回家熬了些粥,趁熱多少吃一點。”陳珍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柔聲說道。

“嗯!”凝藍溫順地接過粥,一口一口吃著。她現在真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但陳珍那麼費心地為自己煮粥,再怎麼難以下咽,她都會吃的。

病房裏除了湯匙與碗的輕撞聲外,安靜得沒有一點點聲音。凝藍埋頭喝著粥,陳珍也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坐著,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雖然安靜,卻不會令人感沉悶,因為凝藍本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她常常是聽的多,說得少。陳珍平時在家大大咧咧的、不拘小節,經常和淨淨爭得麵紅耳赤、大呼小叫,但對於凝藍她更多了一份耐心,一份理解和體諒。

接過凝藍手上的空碗,也不再勉強她多吃一點了。陳珍知道凝藍沒有胃口,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己才強迫自己喝完那碗粥的,她怎麼忍心再去勉強她了。

“把藥吃了。”

“可不可以呆會再吃啊?”凝藍眉頭一皺,小時候生病吃了太多藥,那特殊的苦味讓她“記憶猶新”“不能忘懷”。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她對藥物是“敬謝不敏”“能避則避,能躲則躲”。如果在家的話還可以偷偷拿掉,可是,現在都住院了,不吃是不可能的了,隻好使用“拖字訣”。

“不行。”陳珍堅持著。她當然知道凝藍不喜歡吃藥,為了她的身體好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心軟的。以前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說什麼都不行。

看陳珍如此堅定的拒絕,凝藍隻好乖乖接過藥,像小孩子一樣閉著眼睛吞下。凝藍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看得陳珍暗覺好笑。

每每想起剛發現凝藍暈厥時她那比紙還蒼白的臉色、凸起的骨頰凹陷的眼窩,整個人憔悴得像一片輕飄的羽毛,仿佛隨時隨地會被風吹走一樣,陳珍就一陣心疼。

小藍這孩子就是把什麼事都放在心底,什麼都不肯說。寧可自己承擔一切,也不願讓別人幫她分擔一點點。該說她太善良,還是太逞強呢?

心鎖得太緊了,狹窄的心巷隻容得下自己一個人踽踽獨行。她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打開心門呢?即使她表現得再怎麼無所謂,再怎麼落落大方,燦爛如花的笑靨裏始終隱藏著一抹淡淡的疏離。很淡很淺,幾乎瞞過所有人,卻瞞不過朝夕相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