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談話之後,飛棚鎮傳出了開天劈地以來一條最大的新聞:廣播員芳和零時工峰私奔南下了。這條對於飛柳鎮人來說比海灣戰爭更令人感興趣,一下子傳遍了村村巷巷。許蘭婷聽到這條消息之後,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芳的父母狠狠地咒罵著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峰拐走了自己的女兒。琦聽到這個消息後的感覺是:一切都太遲了。過了幾日,有些憔悴的琦回到了飛柳鎮。許蘭婷將峰出走的事當笑話告訴了琦。琦沒有言語。三天後琦離開了飛柳鎮,將一紙報告交到了郭老倌手裏,郭老倌又將報告交到劉局長手裏,劉局長眉頭皺了三次,用圓珠筆批了“同意”二字。又過了幾日,是一個晴天。颯颯的秋風吹動著路邊的樹葉。琦坐在開往深圳的汽車裏,遙望著山山水水,心中很不平靜。車漸行漸遠,望著飛棚J鎮的方向,她的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幾乎不能自抑。她想起母親,想起峰,想起張大為……人世間有多少悲歡離合啊!誰又能預測未來呢?
奇怪的雨王戈的謀殺是緣於那場有些奇怪、有些突然的秋雨。王戈其實是—個溫文爾雅的男子。他癡情、溫柔、專注。誰也說不清這是他的優點還是他的弱點。王戈那天正在愛情的聖壇下做著愛的膜拜。拿比較時髦的話來說,是正在做愛。王戈正當壯年。二十九歲。一切正常。因此他有放釋不盡的激情。而小曼更年輕。二十二歲。如花初放。而且他們整整分別了六天。
六天,拿情人們的話來說,是一十八年。王戈當時絕對有這樣美好深沉的感覺和強烈的願望。但那天小曼卻很冷淡。這很反常。王戈心中這樣說。王戈一直對自己的第六感覺很滿意。那天的第六感覺告訴王戈,情形異常。於是他那澎湃的激情便潮水般落了下去。
本來,王戈是很興奮的。當小曼在他的期待中飄人他的視線時,他便毫不猶豫地想到了那張柔軟的席夢思床,以及小曼豐碩優美的肌體。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王戈一直鬧不清楚。但那天王戈的第六感覺發現小曼笑容有些做作(這雖然僅僅是一種感覺,但絕對沒錯),平常那種歡快和期待不見了。確切點說,是在楊偉的出現之後,那種反常的情緒便莫明其妙不可克製地溪邊的山水般迅速上漲。而且像水油混合的液體倒進化學試驗器皿,頃刻間便毫無疑問地被提升出來。那樣明顯,那般奇怪。
楊偉他認識。雖然隻見過一次,但他沒有忘掉。因為他是小曼的朋友,小曼的同學。正因為這樣,相貌平常(庸?)的楊偉讓他記得很深。但他以為沒有任何威脅。當時,他還對小曼說,怎麼取了這麼個討厭的名字?將來哪個女人會嫁給他?小曼當時便罵他流氓,並且讓他流氓得很……舒服。當時那種感覺是王戈永生難忘的。小曼的嬌憨的妖魅令王戈欲罷不能。
他當時很想將小曼化掉,將她優美的肌體完全摧毀。可惜小曼如湖泊般無邊無際,讓王戈想淹死自己。這次楊偉的進入(一開始是從小曼的口中進入他的耳鼓的)使他感到了一種威脅。仿佛一個無形的怪物附到了他的體上,他覺察到了一種無形的不祥之感。待到見麵時,竟然有些別扭。那時的楊偉有些許怯意,而王戈卻已有了妒意。但那個時候的妒意是淡淡的,不明顯的,如山尖上的霧。
王戈輕淡地問楊偉說,你是不是到竹山灣去?因為他昕小曼說過,楊偉的女朋友在那兒。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麼鬼使神差問了那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後來,他終於明白是自己的恐慌(或者說是預感)使他希望楊偉作出肯定的回答。但他失望了。楊偉回答說:不是的。我們已經吹了。楊偉說得極其肯定。王戈的恨意便濃了一些。後來小曼在做完愛後告訴王戈說,楊偉是專程送她來的。王戈便一下子明白了在見到(聽到?)楊偉之後,為什麼會突然不自在。
當時,王戈一個人走上黃昏的街頭,麵色憂鬱。朋友大崔看見王戈的樣子問他怎麼了,王戈臉上黑著,沒有言語。後來他想告訴大崔,他當時想說的話是:我想殺人!他當時心裏的預感已越來越強烈,隻是他是不願、不想、不肯、不忍相信而已。二天後,王戈與小曼的分手使大崔大吃一驚。許久沒言語。怪怪地看了王戈好久。 ‘其實那時候並沒有下雨。隻是天有些陰沉。王戈還一直以為那是由於自己的心情所致。因為那天小曼穿了一件粗黑條夾細白條的衣服。使王戈灰暗的心更加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