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季昱成茫然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冷風寒月,雲淡星稀。
這是他進入S大以來,第二次入院了。
還記得上一次被送進病房的時候,也是在夜晚,也是同樣寒冷的天氣;不同的是,那個晚上,有著薄薄的霧氣,此外,還有一個女生在對別人傻傻地告白。
“我喜歡你。”
那個白癡女生當時這樣說道。
而今夜,當她麵對他的時候,卻變成了——
“——我會恨你一輩子。”
很好。
魔王總算達成了自己的心願——他終於做到有人會記住他,恨他一輩子了。
可是……當這個目標終於實現的時候,為什麼盛滿心腔的,卻隻有……苦澀和寂寞呢?
掀開被子,撐著床架站了起來,他決定不去理睬醫生讓他在這邊繼續觀察一晚的囑咐,立即出院。
就算受傷又怎樣,就算掛彩又怎麼樣呢?!反正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使完好無損,也不能……
驀然間,許靜蓮怨恨的聲音再度回響耳邊:
“……這輩子,不會有人愛你的,你就等著孤單到死吧!!!”
哈!
他對著自己冷笑起來——或許,他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以“孤單”了。
“叮鈴鈴……”
清脆的手機鈴聲打落了一室的寂靜,也打斷了他的自嘲情緒。
瞄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猶豫片刻之後,他按下了通話鍵。
“媽。”
他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輕快一些,卻依然恢複不到從前的那種親熱感覺——自從在紐約和老媽大吵了一架之後,盡管兩人都嚐試彌補,母子之間還是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裂縫。
“小成。”他可以想象老媽一邊手握電話,一邊眯起眼欣賞窗外清晨陽光下紐約景色的模樣——這是老媽從商多年後養成的習慣,每天早起,然後在頭腦最清醒的時候處理棘手問題,“你現在在哪裏?”
“在家裏。”他不著痕跡地說道。
“今晚沒有活動?”
“沒有。”
“小成……”季淑庭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自從你那天從家裏衝出去以後,我想了很多。”
季昱成閉了閉眼睛。一個多月前那個晚上的激烈爭吵仿佛重回眼前。
他不想舊話重提,卻也知道,自己無法阻擋老媽想要說出來的話。
換了個手拿電話,他從門邊走了回來,重重地坐回到病床上。一邊滿心不情願地聽著電話中老媽的絮絮叨叨,一邊回想起在紐約和母親那次“最後的晚餐”——從爭執到辯論到吵架到最後憤而出走,一切的起因都來自於晚餐時分的一句玩笑……
紐約。兩周前。
拉赫馬尼諾夫的鋼琴聲輕柔地灑滿一室。
麵對中央公園大片景觀的餐廳中,燈光調暗了,而與此同時,餐桌上的長蠟燭則一支又一支地點亮了。
看著母親端上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季昱成笑了起來。
“誰能想得到?”趁老媽不注意,他偷偷用手抓起一塊雞翅,“季氏商業集團的總裁大人,竟然是徹頭徹尾、賢惠又小女人的家庭主婦?”
季淑庭拍了一下兒子偷吃的右手。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用手抓著吃。還是大明星呢,一點明星的樣子都沒有。”她在餐桌邊坐下,“說起你的演藝生涯,那個和你一起到美國來的女孩怎麼樣了?君姐已經告訴我了,她就是你最新的緋聞女友康宛泠,是嗎?”
季昱成聳聳肩。
“對那隻剛剛進城的鄉下老鼠,我實在想不起來有什麼可說的。”握住刀叉,他輕巧地轉移開話題,“那我就開動啦!”他切下一大塊五分熟的牛肉送進嘴裏,“嗯~!醬汁美味,入口即化,滿分!”然後是沙拉,“新鮮清淡,清脆爽口,滿分!”接著端起手邊的酒杯,“1986年的勃艮地紅酒,哇塞,年齡比我還大誒!口味超群,稠密滑膩,絕對是滿分中的滿分。老媽,”他調皮地抬眼看向餐桌對麵的季淑庭,“像你這樣又能幹又有品位的優質美女,怎麼到現在都沒有把自己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