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身後的那個人禮貌地說道。這是一個低沉的中年男子的聲音,“請問……你是康宛泠同學嗎?”
她收住腳步,緩緩轉過身。
站在電梯門口的那個陌生人有種儒雅而藝術的氣質。
他穿著黑色布鞋、舒適的淺色便褲和月白色麻質襯衫。她的目光順著他挽到手肘,休閑起皺的衣服一路向上,最後,落入一雙似曾相識的黑色眼眸中。
“我們沒有見過麵,”中年男子微笑著說道。“不過……”他把雙手插進褲袋,慢慢走了過來——就連走路的姿勢,也是那麼該死的熟悉,“我是費烈的父親。”
“滾!”
這是當敲門聲持續不斷地響了五分鍾之後,從房間裏傳出來的唯一一個字。
門外的那個家夥顯然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在又一個五分鍾之後,房間裏傳出來的怒吼總算多了一個字。
“去死!!”
敲門聲堅忍不拔地還在繼續。估計這樣堅持個N年左右,這扇桃花心木門上遲早會滴水穿石地被敲出一個貓眼來。
“CNM,誰啊!!!”
房間裏的人終於從這場拉鋸戰中敗下陣來。隨著罵人三字經而來的,更有沉重憤怒的腳步聲。
門被氣勢洶洶地拉開。一個頂著亂蓬蓬頭發的腦袋赫然出現在了門縫中。
費洛達以鎮定自若的微笑麵對兒子的怒氣。
“你在罵誰呢,兒子?”
費烈冷冷地眯起了眼。
“我說過我誰也不見!管他是孟黎娜、孟卉勇還是孟子、老子……”他說著又要重重關上房門,“就告訴他們我死了,或是我瘋了,隨你挑好了!”
費洛達及時伸腳頂住了房門。
“如果不是黎娜,也不是你孟叔叔,而是……”他側過身,露出身後一個纖細的身影,“這位小姐的話,你說,我應該告訴她什麼呢?”
黑眸對上了清澈的栗色雙眼。
在這一瞬間,時間停止,空氣凝注。
終於……
“你可以告訴她,”終於,費烈慢慢開口打破沉默,“如果我不想見的人有分先後的話,她……”他的視線片刻不離眼前那雙漸漸染上淚光的栗色眼眸,“絕對排名第一。”
這間屋子以前也許還可以被稱作“畫室”或“工作室”,可是現在,對它最好的形容就隻剩下“豬窩”和“垃圾回收站”了。
暗無天日的房間中,到處都是打翻的顏料和撕成碎片的素描紙。畫架東倒西歪地躺在一邊,快完成的油畫上不但被潑上了烏黑肮髒的顏料,還用白筆描出了巨大的骷髏;空飲料罐和吃到一半快要發黴的剩飯剩菜被隨手扔在地上,以至於地板上連踏腳的地方都沒有。奇怪的是,雖然所有門窗都緊閉,還拉上了厚厚的窗簾,但還是有N多蒼蠅繞著發臭的飯菜打轉……真是服了這些無孔不入的家夥了,難道它們還會土遁不成?而在所有這些垃圾中,臭得最凶,髒得最厲害,堪稱“垃圾之王”的,則莫過於正站在房間中央那個像噴火龍一樣狂噴怒火和殺人毒汁的家夥了。
“你來幹什麼?終於想起要關心一下為你受傷的家夥了?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真的,”費烈冷冷笑了起來,“除了右手殘廢了以外,除了永遠再也畫不了畫了以外,我一切都OK,簡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康宛泠拉開厚厚的窗簾,打開所有的玻璃窗,讓外麵的陽光和微風趕走屋內沉悶混濁的空氣。
“我老爸沒告訴你我的眼睛不能見光嗎?!”費烈開始咆哮起來,“你已經害我不能用手了,你還想害我變成瞎子嗎?!”
她不去理他。下一步,她從某個角落裏翻出勉強還能被稱之為“掃帚”的東西,開始清理地上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