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拔牙

傑夫和安岱雖然是多年老友,但他們在行業道德觀上各有所持。

傑夫不完全同意安岱那種敲詐大眾的做法,而安岱卻認為傑夫的所謂良心會妨礙二人合作的經濟效益。是不是真的這樣?

這是一個夏天,他們在肯塔基州一個叫“青草穀”的小鎮休息,自稱馬販,不準備在當地采取任何敵對行動。鎮上的五金巨賈,一個因肥胖而顯得體麵的饒舌者友好來訪。聊過當天的大事,這位姓默基森的商人拿出一封信,問他們有何看法。他們瞥一眼就知道是低級的詐騙信,但仍然故作認真地讀了。是賣假鈔票的打字信,教你如何以一千元換得五千元,並說這種鈔票是任何專家都看不出來的,因為是華盛頓財政部一位官員偷了原版印製的。默基森多次說真是笑話,他們竟然給我寄這種信件!安岱隨便答話,說你不理它就是,回了信,他們就會讓你帶了錢去交易。

幾天以後,默基森又來了,說我開玩笑給對方回了信,一個姓史密斯的人約我到芝加哥去,還告訴我怎麼穿衣服,怎麼在街頭暗號聯絡等等。安岱提醒他,我在報上看到過這種例子,他把你帶進一個旅館,有人早就恭候在那,給你看的都是真鈔,五比一成交,你看到他把錢放進你的小包,可是出來一看,裏麵全是牛皮紙。真的嗎?他們在我眼皮子底下別想蒙混過關,我的目光夠精明夠狠毒的!他要帶兩千元去試試,覺得油水很大有搞頭。二人怎麼勸也沒法阻止這個默基森。他走後,安岱想了好久,說一定不能讓默基森獨自去找芝加哥那些假鈔販子。傑夫很感動,認為自己過去並不了解他的好搭檔,安岱原來也並非鐵石心腸,他也有一顆善良的心。二人商定,如果不能阻止默基森的行動,就跟他一塊去揭穿假鈔票的騙局。默基森聽說二人要一同前往幫助他,很是高興,表示一定要為大家懲罰那班社會蟊賊,但他要求二人替他保密,這事兒不能讓青草穀的任何人知道。

他們七點抵達芝加哥,決定九點半同“穿灰衣服的人”碰頭。在旅館裏,默基森同二人設計見麵的細節,他談完自己的構思征詢意見時,傑夫突然拿出左輪手槍威脅他交出兩千元,並振振有詞地斥責五金巨商:表麵上你是正人君子,其實你比那些賣假鈔的人還要壞,你

在家鄉像一個正派公民,你到芝加哥卻想剝奪他人財產。你不想一下,賣假鈔的人不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嗎?有你這批假仁假義的公民,才助長了這個國家彩票、空頭礦山、股票買賣、投機倒把;有你這樣的人,法院和監獄才有必要存在。我和塔克先生看透了你,才一起來教訓你這個吃草長大的偽君子。快,把錢交出來!

傑夫命令默基森拿出手表看準時間,一個小時後他才能離開。二人上了火車。安岱問傑夫是不是同默基森一同動身時就有了那個打算。傑夫答複後,安岱覺得自己有必要加深對他的道德倫理思想體係的理解,要求搭檔在有空的時候,將他的“良心”畫出一幅圖來,並且作出注釋和說明,以便他好好參考。

百老彙的天真漢

傑夫常常說他希望有朝一日能金盆洗手。他有一個原則:不想讓人家指責他是“不給相應回報而拿人家的錢”那種人,他總要設法給交易方留一點紀念,哪怕是小玩意兒。

傑夫和搭檔安岱出於職業的需要,總是衣著考究。當然,他們還特別熟悉列車時刻表,手裏差不多總會有一些十分有力的證明身份的物件比如有總統簽名的照片之類。這樣他們很容易贏得人們的信任。這一對“機智行業”的工作者甚至不喜歡在紐約做買賣,因為紐約的冤大頭太多,他倆判定紐約是個“差勁的地方”,即便要蒙騙這個城市,那就讓那些自願者上鉤吧。還有這等人、這等事?不信,你走著瞧。

在離百老彙路不遠的一家酒店裏,傑夫二人認識了一個大胡子紐約人。他們眼中,這是一個“城市鄉巴佬”。他們一見如故。他最早推銷鞋帶,後來開一家雪茄煙店,攢下點錢。十年來,十四街以外的地方他也從沒去過!幾杯酒下肚,大胡子解開藍色鬆緊帶,將一卷錢塞給傑夫,說這是我十五年的積蓄,五千元,替我保管吧。西部來的紳士,認識你們我太高興了。傑夫勸他自己保管,或者早點回家,以免那些不懷好意的莊稼漢鑽進來騙了去。誰知大胡子說他是老紐約了,誰是騙子他看得準,你們西部紳士我知道可靠,求你了,替我保管吧!來,喝酒,喝酒!

大胡子老紐約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傑夫和安岱從側門出了酒館,但傑夫覺得不能就這麼拿了人家的資產不辭而別,這樣太不公平了,哪怕在他口袋裏放一瓶濕疹搽劑也好。他們又轉回去將他弄醒,大胡子老好人提議打撲克,他們便回到旅館玩起來。傑夫再次要他收回五千元,他說幫忙幫到底好不好,我要用就找你要還不行嗎?現在手頭的零頭夠打撲克用了。大胡子說在比克曼街上經商二十年了,誰是可以結交的朋友,誰是不可信任的騙子,他一眼就分得清清楚楚。說著說著,他就將所有的賭注通吃了。安岱一向認為自己是撲克高人,沒想到輸給一個十足的鄉巴佬,頗為傷感。大胡子看出來安慰安岱說:“你們不想玩就不玩了,我也是好久不打撲克,手生了。”大胡子說他表弟晚上要到紐約觀光,他們要快活一晚上,請傑夫替他把錢保管到第二天早晨。傑夫讓他拿回去,他的態度是:“你不要侮辱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