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房門外，歐陽明和我之間就隔一層薄薄的門板，此刻我卻有點情怯，呼吸紊亂，調整好狀態，輕輕推開房門，立刻一愣。
華然坐在床邊，雙眼氤氳，冷漠的神情消失殆盡，悲傷地看著床上安安靜靜熟睡的男人。一滴淚留在眼角，美得讓人心碎。原來一向冷清的她也有難過的表情。
看見我，華然立刻掩飾地換上冷漠的表情，站起身，如一支冰山雪蓮：“孩子呢？”
討厭她俯視的目光，我聳聳肩，走向床邊，不在意道：“你放心，孩子挺好。”
華然秀眉微蹙，娉娉婷婷地走來，帶來一股冷香：“把孩子接回來，我帶著。”
腳步一頓，輕輕走到床邊，手指沿著他的輪廓細細的描繪，眉眼依然俊秀，可是臉色臘黃，雙頰凹陷，嘴唇發青，一頭黑發披散在枕邊，手指沿著脖頸下滑，在他腐爛的肩膀停留半晌，才道：“多謝師傅的好意，但孩子有爹有娘，就不麻煩師父操心了。”
華然的呼吸變得沉重，但是她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你根本護不了他，必須交給我。”
“不用。”我拒絕道，“師傅從未照顧過孩子，容易出事。再說羅那族的事讓仙雲宗上上下下焦頭爛額，師傅也沒有時間。我已經找了一戶好心的人家，他們會照顧好孩子的。”視線留戀在歐陽明身上，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
他還能活多長時間……
“你……”華然喘著粗氣，動了大怒，突然，床上的歐陽明低低呻吟一聲，含著莫大的痛苦，她急忙地走上前，臉上流露焦急。
仿佛感應到有人，歐陽明的睫毛像初生的蝴蝶，掙紮著張開翅膀，漆黑的瞳孔暗淡無光，沒有神采。
我的心痛得更加難受。
慢慢地，瞳孔有了焦距，待看清我和華然的容顏，歐陽明淡淡一笑，說不出的蒼白無力：“你們來了。”然後視線轉向我的腹部，頓時大驚失色，急聲道：“孩子呢？”
“沒事，我早產了。”我忍住眼中的淚意，握住他修長的手指，“孩子我放在一戶人家養著，能吃能睡，身體很健康。”
歐陽明閉了閉眼，欣慰地點點頭。
華然看著我倆的互動，眼眸閃過一道黯然的光芒，輕輕出聲：“明兒，你們好好聊著，我先走了。”說罷，沒有留戀地離開。
送走華然，我盯著他床底的青色布鞋，嗓子幹澀：“還有多長時間？”
“三天。”聲音很平靜。
心瞬間停止跳動，巨大的恐懼籠罩著我，鼻子一酸，將頭深深地埋進大腿，悶悶地宣泄著自己的脆弱：“你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溫暖的大掌突然撫上後腦，輕輕摩挲，傳遞著關愛和鼓勵，我啜泣幾聲，抬起麵頰，低低道：“有什麼辦法嗎？有什麼辦法嗎？”
歐陽明唇角輕挑，想要說什麼，卻突然低咳，聲音斷斷續續，胸腔劇烈的起伏，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等咳喘停止，他的唇邊已經有一縷黑紅的血跡。
看著溢出的鮮血，不知為何，我卻冷靜下來，咬著唇，抽出手帕輕輕地擦拭，時間既然隻有三天，那我一定不能在焦急彷徨和無助中度過，我要努力找尋救助的方法，或者讓他快快樂樂地度過這僅有的時間。
“我毀了香囊。”剛剛擦拭完，歐陽明閉著眼睛輕輕開口。
我一愣，沒想到他突然提到那個香囊，淡淡道：“發現了什麼？”接著用手背拭去他額頭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