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封 用毛筆寫在宣紙上——邱隘盛墊·“一門五馬”(中) (4)(1 / 3)

行文及此,突然心生大感慨,回過頭去再讀我敘述的這位馬先生的文字,好象看到我正在和一個看不到的對手爭辯,爭辯的內容,無非就是要說服人家,馬裕藻先生不是好好先生。他是有立場,有觀點,有自己人生目標的大學者。他的立場,就是在文化上站在中間,不搞極端。而正因他不搞極端,所以在極端們看來,他就是一個好好先生。這真是一個悖論。

而好好先生自己則是不爭辯的,一爭辯就極端了,就喪失他為人的原則了。所以,又有一個悖論發生在馬裕藻先生身上。他是領銜提議國音之人,而國音的統一無非是讓中國人能夠最大限度地表達、傳播自己的思想,不讓真相被語言遮蔽起來。然而,恰恰正是馬裕藻先生本人,自己被曆史半遮半掩起來了。

好在他生命的終端,麵對的已經不是文化爭端,而是家國的危難與保衛。中國人有句老話,叫做蓋棺論定,馬裕藻先生,終於贏得了以其鮮明的民族氣節顯示其全部人格的光榮時刻。

母親,我算是把馬裕藻先生說清楚了嗎?這是我依舊疑惑的事情。在小說、戲劇和電影中人,持中的人永遠是最難刻劃的,他們太缺乏戲劇性了。也許大師的特質就是不搞戲劇化。然而不搞戲劇化就顯得沒有個性,沒有個性就讓人記不住,記不住就不被人視為大師。於是,為中國人統一國語發音做出偉大貢獻的馬裕藻先生,逝世後沒入了曆史長河,漸漸地,漸漸地,被人淡忘了。

馬裕藻!讓我們重新記住這個名字,並且永遠紀念他吧。請想一想,當我們一生都在使用國語發音的時候,我們怎麼能夠淡忘那個最初提議確定她的人呢!

四:馬衡——故宮博物院院長的不二人選

母親,現在我將要講述的是五馬之中的第二馬,馬衡。

如果說馬裕藻在我心目中是一個長兄如父的人物,我給他兩個字“父兄”作為評價,那麼,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也可用兩個字可評價,君子如玉,馬衡先生在我眼中,就是一個“玉人”。

1899年,馬裕藻前往上海發展的後一年,馬家又有兩兄弟跟著出山了。18歲的四弟馬衡和16歲的五弟馬鑑經過縣試、府試、院試,過五關斬六將,雙雙考取秀才,這樣的事情,不要說是在故鄉鄞州,就是在當時的風文極盛的浙江,亦算是拔得頭籌。馬氏二兄弟的眼前放著兩條道路,或者如長兄一般,繼續博取功名,在科舉的道路上乘勝追擊。或者如二兄一般,崇尚新學,走一條千百年來完全與眾不同的人生道路。

1899年離1905年廢除科舉製還有6年,彼時舊學與新學已經開始並駕齊驅,一般青年士子都選擇學業的雙軌製路線。一方麵大多進入新式學堂接受近代教育,另一方麵又按部就班參加科舉考試。馬衡兄弟卻雙雙放棄了次年的鄉試,選擇了報考新式學堂——上海南洋公堂。

他們的這一選擇應該是與他們的業師杭人葉浩吾分不開的。我們已經知道,葉浩吾是一個完全的新派分子,而二十世紀初的新派人物,首要的標誌就是崇尚維新。啟蒙恩師的維新黨立場,一直提倡新式教育的態度,對馬氏諸多兄弟有著一生的重要影響。此時葉浩吾也已經到了中國最新型開放的城市上海,創立蒙學公會與速成教習學堂,從事教育與革新活動,而二哥也已經到了上海謀生,蔡元培、張太炎諸革新人物交往甚密。上海有老師和兄長,又有中國最先進的思想,況且二兄弟讀書,實乃一大筆開銷,而老父四年前已經病故,家中頂梁柱已倒,那南洋公學的學生食宿則是公費。大時代的追浪就這樣托起馬家兄弟的小舟,徑自把他們送上了一條嶄新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