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受挫(3)(1 / 3)

“你說到點子上了,我親愛的。”姨奶奶說道,“除非轉租——但我不相信能這樣——在這裏至少還可以住六個月。先前住的那人死在這兒了。就算六個人住在這裏,必有五個——當然——是被那個穿紫花布胸褡的和法蘭絨袍子的女人害死的。我有點現款;我同意你的說法,最好的辦法是在這裏住到到期,為狄克在附近找一個安身處。”

我認為我必須說明,由於不斷和克魯普太太兜著圈子交鋒,姨奶奶在這兒一定住得不舒服;可她堅持說這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她的大意是:等到第一次火拚時,她會讓克魯普太太嚇得後半輩子都回不過神來。

“我想過,特洛伍德,”愛妮絲猶疑著說道,“如果你時間富裕——”

“我時間很富裕,愛妮絲。我下午4或5點鍾後,就總是沒事了,我在一大早也有時間。總是可以有辦法。”我說道,這時我想到我花那麼些小時在城裏轉悠、在諾伍德大道上來往,不禁有點臉紅了,“我時間很富裕呢。”

“我知道,你不會反對,”愛妮絲走到我跟前,低聲說道,我現在還能聽到她那飽含著令人愉快的體貼的聲音,“做一個文書。”

“反對,我親愛的愛妮絲?”

“因為,”愛妮絲繼續說道,“斯特朗博士已按他的願望退休了,他也已來到倫敦住下。據我所知,他問過爸爸,能否給他介紹個文書。你不認為他與其用別人,不如讓他心愛的老學生待在身邊嗎?”

“親愛的愛妮絲!”我說道,“沒有你,我又怎麼辦!你永遠是我的幸運天使。我對你說過的。我一直這麼認為你是的。”

愛妮絲愉快地笑著答道,一個幸運天使(指朵拉)就夠了;然後她又提醒我,博士習慣在清早和晚上在書房裏工作(所以我的時間大體上很適合他的要求)。在老師手下賺生活的希望比去獨立謀生的前景更讓我快樂;一句話,聽從愛妮絲的勸告,我坐下給博士寫了封信,說明我的目的,並約定次日上午10點鍾去拜訪他。我把這封信的投送地址寫成海蓋特,因為他就住在那個我覺得難忘的地方,為了趕上時間,我親自去投郵。

無論愛妮絲在什麼地方,她都能讓人覺得那地方和她那不多言多語的舉止特征密切相連。我回來時,發現姨奶奶的鳥籠已掛起來了,恰如以前掛在舊日住宅客廳窗前一樣;我的安樂椅也按我姨奶奶在舊日住宅放安樂椅的位子擺好,就放在打開的窗前;連姨奶奶隨身帶來的綠色扇屏也釘在窗欞上了。看到這些似乎無聲無息就自己做好的事情,我就知道是誰幹的;就算我以為愛妮絲在幾裏以外的地方,就算我沒看見她一麵對我那些零亂的書微笑一麵把它們按我在學校時的習慣清好,我也會馬上知道這些都是誰幹的。

姨奶奶對泰晤士河的風景很滿意,雖然比不上那幢小屋前的大海,太陽照耀下時,這條河還是很壯觀的。可她對倫敦煙霧的十分憎惡未減半分。她說這煙“像胡椒一樣撒在一切東西上”。我的住所中每一個角落都進行著有關這胡椒的一場革命。而皮果提就在這場革命中充當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我一麵旁觀,一麵想,皮果提雖然手忙腳亂,卻也並沒真正做好什麼;而愛妮絲雖不慌不忙,做好的卻好多好多。這時,傳來了一下敲門的聲音。

“我猜,”愛妮絲說著臉也刷一下白了,“這是爸爸。他答應過我要來這兒的。”

我去開門,進來的不僅僅有威克費爾德先生,還有尤來亞·希普。我已有相當時間未見到威克費爾德先生了。聽了愛妮絲的話後,我已料想他會變化很大;可見到他,我仍為他外表的變化吃了一驚。

使我吃驚的並不隻是他那蒼老了好多的模樣——雖然他依舊衣冠整潔——不隻是他那不健康的通紅臉色,不隻是他那外突而充血的雙眼,不隻是他那雙手神經質的顫抖(我知道它們為什麼這樣抖,也有幾年看到這起因發生作用)。最讓我驚詫的不是他那英俊外貌已蕩然無存,或他依然擁有的那舊日雅人的風度,而是仍然具有天生的上流品質的他竟甘心受尤來亞·希普——那隻配爬行的卑賤化身——的支配。他們的相應地位變化了,尤來亞處於擅權地位,威克費爾德先生就處於服從地位,而這一來,我就更痛切地感到這兩種性格使我難於言表地難過。如果我看到一個猴子指揮一個人,我也不會覺得那情形比這更加可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