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我滿懷豪情(3)(2 / 2)

當我們幾乎是在喝最後一道酒時,我提醒特拉德爾說我們應該先為我們的朋友的健康幸福幹杯,然後再分手。我請米考伯先生為我們斟滿酒,按規矩幹杯——隔著桌子和他握手又親了米考伯太太,就這樣來紀念這重大的聚會。特拉德爾在第一個動作方麵效仿我而行,而在第二個動作方麵,他自認為友情深度還不夠而沒效仿。

“我親愛的科波菲爾,”米考伯先生把拇指插到背心口袋裏,站起來說道,“我青年時代的伴侶:如果允許我這麼說——還有我可敬的朋友特拉德爾,如果允許我這麼稱他——請允許我代表米考伯太太,我本人、還有我們的子女,用最熱烈而最沒有折扣的言詞對你們的善意予以感謝。在這將我們交托給全新生活的遷移前夕,”米考伯先生說道,好像他此去是離鄉去異國一樣,“我也許應當對我們麵前的這兩位朋友獻上幾句臨別贈言。不過所有想說的話,都在前麵講過了。我就要成為那學識淵博如海的職業中微不足道的一員,憑著那學識淵博如海的職業為媒介,我要勵精圖治,不致蒙恥,不管我將升至何種職位,米考伯太太也必會予以支持。由於眼下的金錢債務壓力——當時舉借時以為可以馬上償還,可是由於時勢捉弄至今未能償還——我隻好采取讓我天然的本能退縮的裝束——我指的是取下了眼鏡——並擁有一個我無法稱其為合法的姓。有關這一切,我要說的是:雲霧已從那可怕的場麵上散開了,太陽又高高升起在山巔。下星期一,在下午4點,馬車到達坎特伯雷時,我的腳就要踏上我的地方——而且我的大名是:米考伯!”

米考伯說罷就坐下,一連喝了兩杯酒。然後他又很嚴肅地說道:

“在離別之前,我還有件事必須做,那就是完全了結一個法律方麵的行為。我朋友托馬斯·特拉德爾先生兩次為了我的方便而在期票上具名,如果我可以用一通俗的說法的話。第一次,托馬斯·特拉德爾先生被投入——讓我簡言之,投入了困難中。第二次,尚未到期。第一次的欠款額為,”說到這裏,米考伯先生仔細察看有關文件,“我相信,二十三鎊四先令九便士半;第二次,據我賬上記載,為十八鎊六先令二便士。如果我計算無誤,總數為四十一鎊十先令十一便士半,我的朋友科波菲爾可以替我核對一下這個數嗎?”

我照辦了,證實無誤。

“尚未償還我的債務前,”米考伯先生說道,“就離開這城市和我的朋友托馬斯·特拉德爾先生,我將感到精神上難以忍受的痛苦。因此,我已為我的朋友托馬斯·特拉德爾先生準備了一個為達到這目的而擬好的文件,現在就在我手中。我請我朋友托馬斯·特拉德爾先生收下我這張四十一鎊十先令十一便士半的借據;恢複我的道德尊嚴,從而感到又能坦然在同胞麵前行走,我將感到快樂。

說完這一番話後,米考伯先生也被自己的話感動了,他把那借據塞到特拉德爾的手裏,並祝後者萬事如意。我很相信,不但米考伯先生覺得這就等於還了錢,連特拉德爾自己也在沒來得及想清前亦認為這和已償還沒有區別。

由於采取了這一道德的行為,米考伯先生在他的同胞前行走是如此坦然,當他用燈給我們照亮下樓的路時,他的胸似乎又寬出了一半。我們雙方熱情洋溢地分手。我把特拉德爾送到他門口才獨自回家,我暗自想著這一切離奇矛盾的事時不禁想,這樣不負責任的米考伯先生所以從未找我借錢,或許是念在我曾做過他房客的舊情上吧。如果他向我借錢,我也肯定不忍或不敢拒絕他的。我相信他是知道這一點的,和我知道得一樣清楚,這是他值得表揚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