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1 / 3)

“我實在有點不明白,”張幕大惑不解,“到現在為止,我就見過教授一麵,而且教授還在共黨手裏,這次行動不但沒有結束,而且是剛剛開始。”“你說的沒錯,是剛剛開始,但已經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請你把話說明白點,行不行?是我理解有誤,還是你交代不清,我怎麼聽不懂呢?”張幕提高了嗓門。“我再次奉勸你,不要那麼激動,”八十刀把煙蒂丟在地下,用腳碾了碾,“有些事,不是你理解的那樣,懂嗎?也就是說,你隻能看到表麵,也隻允許你看到表麵,裏麵到底是什麼,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上級長官的事,跟我倆都沒有關係。我跟蹤你這麼久,唯一的任務就是今天出現在你麵前,拿出局座的手諭,命令你退出。”“局座的手諭是什麼時候給你的?”張幕問。“今年1月。”“也就是說,在我接受任務的同時,局座已經安排讓我退出了?”“你越來越聰明。據說當時你跟局座下了一盤棋,是吧?”“是。”“那盤棋隻是表象,你不是棋手,下棋的人是局座,和一個更高層的人,也許是黨的最高領導人,是他們在演繹那盤棋,你隻是其中一顆棋子而已。當一顆棋子完成它的曆史使命時,它不是被對手吃掉,就是被棋手丟棄,最好的方式就是退出,至少能撿到一條命。”張幕聽得雲裏霧裏,他揚著槍,大聲問“:就算我是一顆棋子,我能選擇退出嗎?”“作為棋子,你當然不能,所以上級才派我來,把你這顆棋子拈起來,強行把你從棋盤上拽下來。”張幕睜大眼睛,腦子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來。“你的表情讓我想起我死去的兒子,”八十刀笑著說,“他在幼稚園的時候經常展示這種表情,對新鮮事物迷惑不解是孩子的天分,他眨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嚴肅地發問,經常引來我沒有答案的大笑。好啦,我現在有答案了,我來告訴你吧,”八十刀表情嚴肅地盯著張幕,“你的任務就是做出一種姿態,放出煙霧,讓共黨強烈地感受到,國民黨組織了大批人馬全力以赴跟他們搶奪教授,包括去粵北山區阻擊共黨特遣隊,包括梁君帶領保密局突擊隊攻打教授別墅以及彌敦道那家藥鋪,統統都是假象。”“假象?”張幕的嘴越張越大。“是的,是假象,有些事情是需要用假象來迷惑對手的,下棋的時候不是經常使用這樣的招式嗎?你肯定想問,布這麼大的局,代價是不是太高了?是很高,不過這是我們必須付出的代價。保密局已經決定,在這次行動中犧牲的同誌都將被追認為黨國的烈士,包括被你毒殺的塗哲……”“那不是我……”“閉嘴!你隻需要聽,而不是問,更不是辯白,”八十刀伸出手掌,製止了張幕,“你給局座打電話,說塗哲是黨勳琦毒死的,你覺得這樣說有用嗎?要是有用你就可以當局長了。局座不是傻子,他的情報網四通八達,他什麼都知道。他不但知道你毒殺塗哲,還知道你蒸發黨勳琦。”張幕驚得倒退了幾步。“令人欣慰的是,毒殺塗哲歪打正著,恰恰像個聽上去相當不錯的插曲。在這首悠揚而慘烈的插曲中,你演得不錯,效果非常明顯,起碼看上去水越攪越混,這正是我們需要的。放心,我可以鄭重地告訴你,保密局不會追究你毒殺塗哲蒸發黨勳琦的責任,我剛才說過,任何參與這次行動犧牲的同誌,都會被追認為烈士,黨國會永遠緬懷他們。”“聽上去像個童話。”“我沒跟你開玩笑,保密局無戲言,我是代表保密局來的,而不是八十刀。”“你勾起我強烈的好奇心,我問問你,布置假象的目的是什麼呢?總要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張幕饒有興趣地問。“首先你應該知道,童教授的身份是相當敏感的,國共雙方之前都沒有動他,就是在觀察他的思想動態。戰事已到尾聲,我們的地盤越來越少,而共黨正在擴大他們的戰果,在形勢越來越明朗的時候,就必須讓教授做出抉擇了。此時,如果我們不去搶奪教授,共黨肯定會懷疑這裏麵有什麼貓膩,保密局的本事天下皆知,共黨知道教授,我們肯定知道。教授就是一塊金子,是國防建設必需的人才,如果我們不去爭奪,一定是非常蹊蹺的事情。所以,保密局派出你,以及諸多配角來共同演繹爭奪教授的假象。”“我還是不明白,保密局費了這麼大勁搞什麼假象,直接把教授搶來,這樣效果不更好嗎?為什麼做給共黨看?”“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你不是棋手,而是棋子的原因。我可以給你講述一下其中的道理:經過幾番絞殺,按照我們的計劃,共產黨最終取得勝利,對吧?那麼,勝利者是最容易驕傲的,他們會喪失應有的警惕,會麻痹大意。一盤棋的贏者往往如此,在對方繃緊神經的時候,犧牲衝在前麵的戰士,保護著殺到老將身邊的那顆棋,然後給對手致命一擊。如果像你剛才所說,我們直接把教授搶來,你知道結果是什麼?教授就會變成一個啞巴,一個盲人,他會守口如瓶,什麼也不會說,什麼也不會做,他在德國實驗室所獲得的一切都將陪伴他到墳墓。隻有把他送到共黨那邊,他才能最大限度發揮作用,他會把他掌握的所有東西毫不保留地奉獻給共黨。”“然後呢?”張幕問。“然後就沒你的事了,你見過的聽過的所有人都沒事了,都必須退出。我們要的是教授把他腦子裏的最有價值的東西拿出來,至於那東西最終歸誰,就很難說了。這就是這盤棋的真正含義。我想你不是傻子,應該懂了。”“哦,我明白,我全明白,我徹底明白了,”張幕胸中的火馬上就要爆發,“我和無數同誌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一顆顆煙霧彈,做出轟轟烈烈要爆炸的樣子,擾亂共黨視線,其實我們是在掩護一顆更大的棋子……”“打住!不要說下去了!請不要亂做推斷,有些事你明白就好,不明白更好,這不關我們的事,我現在的任務是命令你退出……”這就是藥店那個幹巴老頭說的“有人專門負責這事”,原來就是他兒子負責,這父子倆讓張幕惡心。他抖著身子,像全身爬滿了螞蟻。他誇張地張開手臂,想抑製胸中的怒火,但是沒有效果,他感覺自己被保密局出賣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羞辱浸滿他的血液,他用槍指著八十刀,憤憤地說:“你奶奶的,鬧了半天,我在保密局那些當官的眼裏隻是一個隨時可以廢棄的棋子,想派出就派出,想撤退就撤退。這麼一盤事關中國命運的棋,隻瞞著我一個人,局座知道,你知道,你那賣藥的幹巴父親也知道,唯有我和一幫衝在最前麵的人傻乎乎地蒙在鼓裏。”“別激動,別激動!”八十刀揮著手。“我不是激動,是憤怒。我來到救命恩人那裏,昧著良心欺騙他,我冒充共產黨,做出一副向往北方的模樣,還欺騙一直愛著我的女人,顛倒黑白,想起來就惡心。我還誤殺自己的同誌塗哲,蒸發黨勳琦,瞧瞧我都幹了些什麼事啊?我下半輩子就在自我譴責中度過嗎?就像你那個幹巴老頭說的,像一把鼻涕,黏住我下半輩子,甩都甩不掉。”“嘿嘿,你還蒸發了名單上好幾個無辜的人……”八十刀不懷好意地提醒他。張幕一愣,問:“什麼無辜的人?那是童教授提供給我的準備北逃的名單,他們是共產主義分子。”“哈哈,你覺得馬修神父像嗎?還有你那肥得變形的舊戀人楊桃,她和丈夫整天捏著雲吞,這跟共產主義理想有聯係嗎?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就是一群蠢豬,你浪費了多少從英倫兄弟火柴廠購買的化學原料啊!告訴你吧,名單被人換了,你知道不知道?你還神神秘秘,搞得像科學實驗似的,名單上麵根本不是什麼向往北方的共產主義者,而是李穎最痛恨的人,她借用你的手殺了他們,是她在教授家把本來要交給你的名單給換了,懂了吧?要罵你罵李穎吧,她因公假私,依正行邪,隻是不知道她在陰間能不能聽到你滔滔不絕的罵聲。”張幕的腦子被攪成一鍋黏稠的粥,他暴跳如雷,指著八十刀,大罵:“你們才是一群蠢豬,我算看出來了,你代表的不是保密局,也不是局座,而是香港站。你們香港站的人從一開始就想跟我爭奪勝利果實,你們不懷好心,貶低我的功勞,以排擠我為目的,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死了那條心吧!你知道局座是怎麼交代我的?局座說,他是唯一的命令者,其他任何人的任何命令都對我無效。”“我申明一下,我不是香港站的,我也沒說香港站命令你,你好好看看剛才那張紙,上麵是局座的簽字蓋章,那是局座的命令。”張幕早就看清楚是局座的親筆簽字,他被眼前的這一幕搞得有點糊塗,不知道該如何判斷真假。他嗷嗷叫著,抓著自己的頭發,使勁往下扯,好像這樣才能清醒。他很想有個人告訴他,眼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八十刀又拿起那包香煙,抽出一支,點燃,然後把煙盒遞給張幕,說:“我早說過別激動,我們都是棋子,都不是下棋的人,你生氣有用嗎?來來,抽根煙消消火!”張幕被氣憤衝昏了頭腦,精神有些恍惚。他看到香煙,下意識地伸手去拿,香煙盒“嚓”地射出一根10公分長的銀針,不偏不倚正中他拿槍的手腕,他“呀”的一聲,槍應聲落地。他正在納悶自己的手腕怎麼會紮進一根銀針,另一個手腕上也被一根銀針射中了。他的兩隻手臂頓時麻酥酥的,好像正在失去知覺。他看到八十刀像彈簧一樣彈了起來,一個碩大的鞋底出現在他的眼前,正好踢在他臉上。他仰麵倒下去,兩隻手臂被八十刀死死壓在了地下。八十刀揚起煙盒,狠狠地把手腕上的兩根銀針砸進了地麵。八十刀從口袋裏又拿出兩根銀針,順著他的鎖骨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