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宗看著情緒激動的沈傾城,張口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放棄了,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沈雲珠,鬆開她的手,朝門外走去,月光下,他原本直挺的背微微曲著,身影異常落寞。
沈傾城見李朝宗的背影消失在後巷盡頭,對她姐姐道:“姐姐與我回吧!”說罷,拿起沈雲珠的行李,拉著她朝裏走。沈雲珠站在後門口,望著月光下空蕩蕩的巷子,臉龐滑過兩行清淚,不願離去。
這時,綠梅園的上空突現一簇簇煙火,五顏六色,在這清冷靜寂的夜裏顯得異常耀眼,今日的晚宴也接近尾聲。沈傾城望著這滿天的煙火,心裏一片戚戚然,煙火雖美,卻要在綻放芳華的瞬間便要消散,一如她姐姐心裏的那份愛情。
她拉著沈雲珠,朝芳菲苑而去。
沈傾城推開芳菲苑的門,朝裏輕聲道:“白雪!綠蝶!你家小姐回來了。”不見兩個丫頭,沈雲珠的乳娘徐媽媽從屋裏跑出來,道:“我的小姐,您總算回來了!謝天謝地!”徐媽媽見沈雲珠一臉哭過的模樣,整個人憔悴又不言語,趕緊扶過她,朝沈傾城道:“二小姐,你這是帶著大小姐上哪呢?可急死夫人了!”
沈傾城沒回答她,將手中的包裹放下,道:“服侍你家小姐好好休息吧!今日之事切莫張揚。”說罷,意欲離去。沈雲珠突得一把拉住她,哭道:“妹妹好狠的心,我恨你!”沈傾城也不作理會,朝徐媽媽道:“好好照顧姐姐!”又朝她姐姐道:“你我血肉至親,我怎忍你如此作賤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傾城一路自責,心道:姐姐,對不起!雖我今日之言傷你尊嚴,卻好過你墮入萬劫深淵、身敗名裂。
回到瓊苑,丫鬟紫萱見了她,哭道:“小姐愁死奴婢了!”沈傾城見她這般替自己擔憂,笑著安慰道:“你家小姐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紫萱哭道:“今日宴會結束後,大夫人沒見大小姐,於是派丫鬟婆子到處尋,許久也尋不到,便打了白雪與綠蝶板子,還說明日將她倆尋了人伢子發賣出去。奴婢見小姐當時尾隨大小姐出去,擔心的要死!
沈傾城聽她一說,嚴厲道:“今晚之事,以後別再提了,否則,我也保不了你!”紫萱雖然不知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但見她家小姐一臉嚴厲,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事,便道:“奴婢知道了。”
沈傾城道:“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點去歇著吧!我也乏了。”紫萱領了命,退了出去,留下沈傾城一人在房間。
沈傾城此時毫無睡意,她感覺胸悶,在屋裏轉了一圈,然後將窗打開,寒冷的西北風灌了進來,她頓時覺得整個人異常清晰。她想到了她娘漂泊無依的一生,想到今夜霎那的煙火,難道女子注定是這個時代的犧牲品,雖然她們的美麗極其短暫,卻注定不能為自己綻放。
沈傾城注視著天上的月兒,天上的月兒注視著她,她突然在心裏問自己,如果自己是沈雲珠,會怎樣?
她被這個問題嚇住了,頓時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在她十五載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小兒女情懷。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她大概不會像姐姐那樣不能自持,畢竟於女子而言,名節是比生命還珍貴的。雖然她會覺得拿生命去換虛無的名節有點可笑,可這個時代如此,隻有名節好的女子才配得到世人的尊重!而男子,他們多麼幸運,可以隨心所欲,這可是她從來不敢奢想的。
思考畢竟歸思考,當人真的身臨其境時,往往做出的是我們從未料過的抉擇。
雖已夜深,芳菲苑內一派燈火通明。徐媽媽自大小姐沈雲珠回來後,立即著人通知了大夫人,李氏聽聞女兒安然無恙,堵塞的胸口順暢了不少,她帶著王媽媽和翠梅立即趕往沈雲珠的芳菲苑。
大夫人李氏此刻已經知曉了淫奔一事,這沈府大院發生的事,哪裏能避開她的雙眼。當她得知自己的親侄兒誘拐自己的親生女兒淫奔時,她氣得幾乎暈了過去。憑著理家多年訓練出來的冷靜,理智戰勝了憤怒。她立即休書一份給兄長,將李朝宗的不恥之舉痛斥一番,又責怪他兄長教子無方,讓他管教好自己的兒子。在大夫人李氏看來,無論出於什麼情感,最不能行的便是淫奔之舉,這是不可饒恕的行徑。她此刻甚至慶幸女兒沒有嫁回自己的娘家,那樣一個視禮義廉恥為無物之人,如何值得托付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