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趙清河(3)(1 / 2)

作家需要下鄉體驗生活

趙清河死於一場意外,就像我寫一篇小說也是意外一樣。

我不是小說家。在我看來,詩人啊小說家啊什麼的很值得商量,不,是商榷。長期以來,他們貴族著、良心著、哲理著……可我們就是不尿他那一壺。那,我為什麼要寫小說呢?你大概會問這個問題。你要真這麼問,我可能會罵你,李唐就被我罵過無數次,他把這個問題顛來倒去地問個不歇,使我懷疑他的智力。懷疑他的智力又使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力——我居然跟這麼個東西做好朋友,我的腦子究竟出了什麼故障?

避重就輕是沒有用的。話說回來,我不寫小說我幹嘛呢?我好逸惡勞,沒力氣勞動,不愛上班。也不愛娛樂,也沒有姑娘愛。當然,不愛不說明你不幹那些事。偶爾也有姑娘,偶爾也苦著個臉出現在娛樂場所,每天也去上班。這就是生活啊。

我幹什麼工作?這個問題一般人我不說。我隻能告訴你,我在個事業單位上班。單位在我們國家有事業和企業之分。我的理解是,企業造點東西,使這個世界或多或少添點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產品,貢獻是顯著的;事業呢,什麼也看不到,就看到夾著皮包的人上午鑽進了辦公室,下午又鑽了出來。我沒有皮包,這是個態度問題,領導看在眼裏,不滿與日俱增。

領導把我請到他的辦公室。所謂“談談”。

聽說你寫小說?他問。

沒,我說,你聽誰這麼虛構我呢?

聽說而已,他遞了根煙,繼續說道,為什麼不寫呢,你挺有才華的。

就是,你老不提我幹,使我深感懷才不遇啊。我把自己逗樂了。

哈,你看你看,你的才華就這張嘴,要多動手幹活啊。

我沒幹嗎?幹了啊,我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我承認我幹活質量不高,這是能力問題。

不是,領導開始嚴肅起來,他像領袖那樣揮舞手掌,不是你自以為是的那個樣子的,還用我說嗎,說了你別生氣,你的問題就是工作態度太不端正,可以說是極端的不負責任。

我不生氣,領導,你還是舉點例子吧,否則我不太理解不端正和不負責在什麼地方,你說說看。

領導沒舉例。他放緩口氣說,你工作也不少年了,雖說我是領導你是群眾,其實你也知道,在我們這樣的單位,誰跟誰,他媽還不是彼此彼此,大家都抬著混,互相幫襯幫襯嘛。你就是一直這樣混下去,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能把你怎樣的是區裏麵,是上級的人事部門,我又何苦向他們打你的報告呢。別,你別說了,我怕了你了,我知道你的想法。跟你說實話,現在的小年輕到我們這樣的單位,那可沒你這麼好命,想進還進不來。你我都當年國家分配,這是個優勢,飯碗比他們硬點。但千萬不能大意啊兄弟,社會發展的趨勢是什麼你比我清楚,是競爭,是能者多勞。引進競爭機製和實行末尾淘汰製,這不定哪天就要落實到我們這兒來了。你說到那時作為領導我該怎麼辦?你倒是給我想想辦法。

啊,沒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一點辦法也沒有。

領導說的何嚐不在理呢?如果我是領導,我又怎能容忍下麵的人不好好幹活呢?我還真為這個問題琢磨了許久。

過了幾天,我把領導請來吃飯。酒桌上我們交流了一些黃段子,批評了一些同事政策水平的低下,時間就過去得差不多了。領導搖搖晃晃要走,我豈能讓他走。我說,我們唱歌去吧。我們又去唱歌。

在KTV包間,領導使用美聲唱法高歌了幾首革命歌曲。這不奇怪,我接觸過許多這樣的中年人,他們普遍習慣使用美聲唱法來掩飾不完整的五音,來唱響他們當年的青春歲月。懷舊,甚而有種令人淚花滾滾的親切。為了不使領導感到無趣,我還陪著他唱了一首《敖包相會》,當然,女聲由我捏著嗓子尖叫了一番。領導很開心。他去衛生間回來搖著頭告訴我,看見了一些小姐,他說他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也就是唱革命歌曲的地方也會有小姐。我說,那我們叫個來一起唱吧。他眼睛亮了亮,又暗淡下去。說:算了,有話你說吧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