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白朔不再糾結於骷髏蠱受控與否這個問題,元夕就惆悵地發現他們之間貌似已經走到盡頭了……這麼說似乎有歧義,其實她想表達的是——
當渣朔不渣了,日子就變得無聊了。
過去數年一直致力於擺脫蠱師掌控的少女,在終於達成目標後,赫然發現鋪在眼前的隻剩兩條路。
一,白朔承認他喜歡她,於是皆大歡喜,收拾收拾然後拜堂洞房。
二,白朔繼續走冷麵蠱師路線,她悲摧地陪著他浪費生命,然後等時間一到她兩眼一閉,剩丫自己悶頭練黯然銷魂掌。
……後麵這個明顯坑爹了!難道她辛苦重生一趟就為了和渣男玩一回人鬼情未了嗎?
打了個抖,元夕扭頭問一邊的蠱師。
“哎,你覺不覺得我最近臉上皺紋變多了?”
這個問題其實純屬扯淡,保質期隻有一年的軀體如果還會長皺紋就該填單退貨了。如此子虛烏有的事都拎出來顯擺,結果必然是他人的鄙視。
蠱師偏頭瞥了她一眼,臉上明明白白寫著“無聊就自己找點事做”。最近他正為她新身體的事煩得不行,偏這廝還不識趣總拿些小事來唧唧歪歪,欠修理。
元夕有些憂鬱。雖說皺紋一事確屬無理取鬧,但白朔眼神也真不好,她的外貌都改變了一個多月,怎麼都不見他哼一聲呢。
偏回頭,她望著鏡子裏那個女子。
沒錯,這張臉……的的確確是屬於“元夕”的那張臉。兜兜轉轉,重生兩年後,她終於取回了自己的容顏,雖然是長在一個半人半鬼的殼子上,但勉強也算是殊途同歸,值得浮一大白。
然後問題就出現了。
執鏡的手略略一斜,元夕默默注視鏡中的新景象。
銅黃的圓鏡裏映出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寬袍散發,視線凝注於案上的竹簡。
鼻梁挺直,眉線流暢,端的好皮相。從這位兄台聚精會神閱覽群書的表現來看,那雙神采奕奕的眸子也並無任何眼疾。
伸指戳了戳鏡子,鏡中的人也跟著晃了晃,元夕撇撇嘴,放下銅鏡。
她當然知道,白朔的視力其實毫無問題。而他卻始終絕口不提她容貌變化的事,那說明他隻是不願麵對而已。
道藏門耍了個損招。白朔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用元夕煉製骷髏蠱之事,元夕也不會——但那張臉既然已經大刺刺地亮在那裏了,這一個呼之欲出的真相,或早或晚,總要有人輕輕一伸指頭,就此捅破。
誰殺了蜀山的元夕,又是誰將她煉成了蠱。
分明彼此皆心知肚明,但眼下的溫馨委實難得,即使片刻也值得小心維護鄭重珍惜。
抿著唇發了一會兒呆,元夕站起來,邊朝外走邊問:“午膳想吃什麼。”
照舊得到男人一句淡淡“隨意”,連眼光都不附帶一個,元夕也不惱。以她的庖廚造詣,若白朔突然要求來一桌全魚宴或乳羊三吃,她就隻好理理衣褶奔酒樓去。
有時她會感慨一下這男人真好養,不愧為大家風範,一個曾經住在昆侖的人,什麼好東西都見過,所以才能對外麵的事物保持淡然的態度啊。
嗯?白朔是對她的廚藝不報希望了才這麼好說話?這種事怎麼可能。
施施然進了廚房,小半時辰後元夕端出一盤黃金繪白玉,一盤羊脂翡翠,一碟瑪瑙雪。
白朔走進來,一看今天的菜色,忍不住就要歎氣。
“早起是蔥花蛋,中午是蛋炒飯。”目光左移,瞥見那一盤熗炒小青菜,再看看旁邊那碟撒著稀疏鹽花的炒花生,白朔忽然深深地懷念起在橫塘巷的日子來。當時隻道是尋常,有隻善庖廚妖坐鎮廚房的日子多麼令人心曠神怡,至少能保證他一日三餐菜色不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