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百裏懷,母親另一個“故人”,真正的敵對方。十年前所有人都懷疑是他從岩洞掠走了垂危的母親,雖然最後證明隻是一場誤會,帶走母親的是道藏門的人,不過我始終覺得這人不簡單……倒不如說,百裏懷對母親的敵意來源非常可疑,那種程度的針鋒相對窮追不舍,真的是因為男人間的友誼麼?倘若不幸真的是我想的那樣……
母親,你真的不考慮下澹台佾麼……多個選擇多條路,兒子我委實憂心你搶不過那隻笑麵狐狸啊……
——就算我這樣說,她也隻會笑眯眯地摸摸我的頭,然後溫柔地讓我再抄三遍《論語》吧……
人生一片失敗的女人啊……唯一的成就就是收養了我這樣一個少年老成英明神武的養子。
一路長籲短歎,直到遠處青翠的山巒已然在望,我收回心神,搖搖頭,降低劍身。
在空中逡巡了約莫半盞茶,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我發現了那個眼熟的纖細身影。
捏著隱身訣落下地,在暗處顯出身形,我正正衣冠,朝人群中的她走去。
“母親。”我站在女人身後,輕聲道。
她似乎怔了一怔,回過頭,看到我,眼睛彎起來。
“阿棘。”
一個咬了一口的包子遞過來,我接住,托在手裏,眼睛卻瞟著四周。
唉,果然又是自己一個人……雖然本來就不抱希望,但是母親你這種“已婚婦女乏人問津”的灰暗氣場,真讓身為軍師的我莫名傷感啊。
“母親。”我認真地看著她,“你不是說要去找澹台叔叔嗎?”
“啊,那個啊,”她似乎有些意外我竟然看到了她寫給蠱師的信,頓了頓,笑起來,“如果我不那麼說,他大概很快就能想到我在這裏了。”
已婚婦女得意洋洋:“澹台這隻孔雀可不好找,神出鬼沒。有他幫我擾亂敵軍,我這邊就輕鬆了~”
……所以你是將蠱師當階級敵人在防麼?反正都這樣了不如直接蹬了丫,我們回頭找孔雀君如何?
雙眼發亮,我醞釀了一下腹稿,正信心滿滿地要鋪開一場空前絕後的激情演講,眼風裏突然掠進一個墨藍色的身影,我心髒一個趔趄,險些咬到自己舌頭。
他、他怎麼來了……這個距離……會聽到的啊!
“說起來,還要多虧你當時一句‘遠者隱,近者顯’,我才能下決心離開呢。”某人對即將爆發的惡戰渾然不知,歡歡喜喜地把我往地獄裏推,忽然一眼瞄到我的手,臉色頓時關切,“阿棘,包子怎麼不吃?”
我默默無言,含淚咬下一口包子,這莫非就是本人最後的晚餐……
“好吃吧?”始作俑者微笑,“這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包子哦。”
雖然心亂如麻,可我還是忍不住出聲吐槽:“全天下什麼的,太誇張了吧……。”
然後我後知後覺地看到了她眼中回憶的光。
……說是全天下什麼的,其實隻是因為是蜀山附近的包子吧。
童年的記憶之類的,真是令人困擾呢……要順著她的話說嗎?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我知道她一直沒回過蜀山,因為山上有個她不敢麵對的人。
青梅竹馬的故事,似乎總是很容易留下遺憾。——莫非是大師兄才是小師妹的真愛?
哦……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父親,你沒戲了,哼哼……我飛快地瞥了那邊已經開始散發冷氣的男人一眼,奇跡般地於恐懼中生出一縷幸災樂禍來。
母親望著我手中的包子,眼神忽然一變,然後我聽到她輕輕歎息。
“阿棘,”母親的聲音出奇地溫柔,令人不由得想到此刻她一定正想著某個令她溫暖的人。
“你回家的時候,帶一斤包子回去吧。”維持著那種柔得滴水的腔調,“給你父親嚐嚐。”
……誒?
那種春水一樣的語調,竟然是因為想到那個家暴渣男?不……這不可能!
我以為我出現了幻聽,但下一瞬,我終於意識到,英明神武的不是我,而是眼前這個……
扮豬吃老虎的女人!
直到蠱師牽著母親離開,我還愣在原地。
……居然在發現敵軍的一瞬間就想到了對策,充分利用自己背對敵軍這一特點,自彈自唱了一場“真心表白”,從而將自己從“離家出走的壞女人”反派角色轉變成“即使出門在外也時刻不忘家中夫君的賢妻”……
真是太奸詐了!
惆悵地回想著女人臨轉身前悄悄拋過來的那個得意眼神,我深深歎氣。
算了,隨便你們玩吧。
下個月就滿十二歲了,我也該離家自立了啊。
這趟出去,幫他們留意一下吧。說不定能找到什麼辦法,治療母親當年被道藏門救下後留下的後遺症。
親生孩子的話,蠱師,你究竟會怎麼對他呢?
我可是很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