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懷德眼見自家先生又望著他怔愣失神,怎會不明白他又想起了什麼。他的眼底迅速閃過一抹複雜與欽佩,一個男人為了一句誓言,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子,放下功名利祿,放下娶妻生子的圓滿,甘心情願隱居在這窮鄉僻壤多年,這要多深重的情感才足以支撐他度過幾千個日夜?那個人又是何其自私…
“先生怎知又是我惹事,先前不過是怕村人起疑,偶爾尋事解悶罷了,怎會日日如此?倒是先生您今早可喝過藥湯了,頭疼好些了?”慕容懷德一邊扶了先生到院角的石桌邊安坐,一邊笑著問起瑣事。
馮大夫聽得這話卻尷尬的咳了兩聲,遮遮掩掩應道,“嗯,我這頭疼是老毛病了,你就別惦記了。”
慕容懷德還要說什麼,不想小藥童清風正擔著兩桶水從院外進來,見得師徒兩人坐在桌邊就嘻嘻笑道,“柱子哥,我聽人說你家小嫂子逃跑了?”
馮老大夫一聽這話眼睛也亮了起來,跟著追問道,“董家丫頭逃跑了?是不是你裝傻欺負人家了?”
慕容懷德眼見這一老一小都是滿臉放光等著聽八卦的模樣,心下極是無奈。他伸手在清風的頭上彈了彈,笑罵這被他看做師弟的少年,“平日少同村裏那些三姑六婆閑話兒,平白被她們拐帶壞了。那套伏虎拳,你可練熟了?若是下次考校,你再輸給乙八,看你臉麵往哪擱?”
清風聽得這話好似被人踩了尾巴,那裏還顧得摳問八卦,握著拳頭嚷著,“絕對不會,我輸給誰也不會輸給一個丫頭片子,我這就去練拳。”他說完就一陣風似的跑掉了,水桶晃蕩間撒得院子裏處處都是水花兒,也惹得那師徒倆好笑不已。
今日天色晴好,細細碎碎的陽光從柳枝新發出的嫩葉間穿過,落在石桌上,斑駁而閃耀。慕容懷德端起茶壺給老爺子倒了茶,這才拿起桌角的幾封信件。
待得拆開第一封才掃了幾眼他就皺了眉頭,略微高聲喚道,“甲一!”
隨著話音落地,那院外的大柳樹上就跳下一個身穿暗綠緊身衣的少年,單膝跪地應道,“少爺請吩咐!”
慕容懷德手指在石桌上輕輕敲了幾下,眉眼間的溫和之色漸退,冷聲吩咐道,“桐城主事潘德背主貪墨,斷一手,逐!”
“是!”綠衣少年應下,轉身就躍出了院牆,幾個起落消失在山林裏。
馮老手中的茶杯晃了晃,雙眼盯著茶水漾起的漣漪,輕輕皺起了眉頭。桐城主事背主雖然可恨,但斷手之後卻是連個鋪麵掌櫃都不能再勝任,以後怎麼養家糊口?他有心勸解幾句,但瞧見自家學生冷冰冰的臉色之後,又把那些求情之言連同茶水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