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了?那我們就談談吧。”張先生如是說。
羅斌沒有言語,微微一頷首,便靜靜地看著張先生的眼睛,桌下的手不禁捏了捏,手心裏黏黏膩膩的,都是冷汗。
張先生鬆了鬆領口,將一隻手肘搭在餐桌上,支住了下頜,歪著頭看著羅斌的臉。
從未見過張先生這樣閑適的樣子,竟然覺得是異樣的動人。
老子真是腦殼壞掉了,居然覺得一個男人好看。羅斌心想。
“什麼事?”
見張先生沒有開口的意思,羅斌隻好輕咳一下,先開了口。
不想讓自己閃躲的目光露了怯,讓張先生知道自己竟然是這樣的沒膽,便將目光直直地投在了張先生的臉上,與他對視。
張先生果然在看著他的眼睛。
看到羅斌最開始不自覺閃躲的眼神,忽然放亮了光盯住自己,像是拚盡了最後一點微弱力氣,狠狠瞪住獵物的幼獸。
下個動作就是撲上來,露出尖牙,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氣管吧?
張先生咧了咧嘴角,不著聲色地笑了。
“我想你對你父親的事情也有點了解吧。”張先生用另一隻手的食指指尖,輕輕敲點了幾下桌麵。
明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卻震得對麵的羅斌狠狠地一彈,眉角猛的跳了跳。
見羅斌沒有開口接話的意思,等了等,繼續像自言自語一般地說著。
“今天有個線人提供了一條情報,說你的父親,可能還沒死。”
“那他現在在哪?”羅斌迫不及待地打斷張先生的話,嘴唇顫了顫,發出的聲音嘶啞地變了調,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原本安分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緊緊地抓住了桌子邊沿,泛白的指節正在微微發抖。
張先生的表情看起來竟然那麼諷刺,他是想看自己的笑話嗎?
雖然心裏知道張先生不是那樣有閑時和閑心做這種事的人,仍然忍不住這樣想。這幾年見過這樣的表情太多了,卻實在不想在張先生臉上看到,不知道為什麼。
“你冷靜點,線人沒說那麼多。”張先生收起了剛才調笑般的坐姿,正了正領口——又是正常的張先生牌表情了。“我們會繼續跟蹤線報,現在隻知道這麼多。有新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謝謝你……”羅斌有點沮喪地低下了頭。他知道,可能有些線報是觸及了機密的,張先生隻能把自己能知道的部分告訴自己,自己不能知道的,即使拿著槍頂著他的頭,他也不會說。
不過既然有線人說自己的父親可能還活著,那麼他還活著的可能性就是很大的。
隻是為什麼,如果他還活著,那麼自己的母親呢,是不是也還安好?
他們在哪?在做什麼?為什麼六年多了,他們竟然一次也沒有和自己聯絡過?
他們所在的地方連基本的通訊設備都沒有嗎?
還是說,他們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了嗎?
“過幾天我會出差。”張先生說,“你自己在家要好好吃飯,冰箱裏有新買的菜。”
“……”羅斌又生出了些麵對慈父的錯覺。
絕對是錯覺吧,自己的父親當年也沒有這樣的叮囑過自己什麼,父子二人坐在一起,也隻是詢問一下功課而已,沒有異常的話,對話便就此終止。
自己一向是讓父親省心放心的孩子,羅斌就是有這個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