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嫻沉默不語，半晌，看向我。
我道：“留下，關起來。”
留著還有些用處的。
某人牽著我的手，把我領了回去。
回到屋子裏，我才鬆了一口氣，道：“她說假話，因我們對她用刑她懷恨在心，所以來挑撥我們和百煉的關係，進一步激化我們內亂。”
他慢慢地脫了衣服，露出背部那個猙獰的疤痕。我愣住。他低聲道：“我想起來了，這個傷痕，確實是百煉月陰刺的手筆。當時他尚未飛升，我再見他隱隱覺得他的靈壓有些熟悉，今日方想起來。”
一團亂麻。
我伸手摸了摸那個疤，他幾乎是立刻就回過頭抓住了我的手，目中有些戒備的意味。我訕訕的，想把手抽回來，卻又抽不回來了。他的手慢慢放鬆，牽著我的手帶我到窗邊。我怕看到於歸，掙紮著不肯，但還是被他拉了過去。
雖然對這個父親沒什麼太多感情，但這種時候，突然發現血緣上最親近的兩個人都先後不可靠了，那種滋味兒確實不好受。
他用了一點時間思考這些混亂，然後令我去睡。我其實是可以不用睡覺的，看著他坐在昏暗的靈石光芒下，在玉簡上輸入靈力，似乎在書寫什麼東西。我便坐了起來，拿了雲錦來一針一線地縫。
相座無言到半夜，我縫好一件小衣，展開來瞅一瞅，雪白的小對襟衣，衣襟上繡著桃花。
他道：“來。”
我把小衣放去一邊，從他手裏接過那玉簡，坐在他身邊。這玉簡上有他的禁製，別人是打不開的。我開了，然後輸入了靈力，在內把雉雞關於祝融的記憶全部書寫了進去。他拿了去，神識略一掃，隻皺了皺眉，便收了起來。
我道：“雉雞不是祝融親信，所得也隻有這些了。”
他微微抿著唇角，道：“莫急。”
我略想了想，道：“嗯。”
兒子還沒長大，大戰未始，什麼都別急。
過了幾天，大雷劫將至，但是九天玄女的人品已經出了很大的問題，被眾人所懷疑。所以這洗髓換骨之事，已經沒辦法放心交到她手上。但是除了她，天界已經沒有了足夠強大的雷神。何況她隻是被懷疑，上神的尊貴不允許她受到輕視。
最終諸神討論的結果，是諸神使在旁以維持秩序之名，行監視之實。
正式出席的使者決定了是火脈尊者長子，但是我打算去做圍觀群眾。使者有席位，但是圍觀群眾一般隻能自己找地方蹲著，而且還要小心不被雷劈到。所以這種丟身份的事情，上神們是不做的。但是我要去，他必定要跟。
不過他還不知道我被飛了一巴掌的事情。
一大清早，狗腿禹敬就去給我們占了個好位置。說起來還是托女越的福，不然這家夥沒這麼勤快。
我們慢吞吞地到了地方，周圍一群圍觀黨全都“咻”的消失了，躲得遠遠的不敢跟我們擠。我親自抱著我兒子，站在鳳車裏，眯著眼睛去看。烈風部落的孩子們三三兩兩的在下麵聊天說話，氣氛還算輕鬆。
如果不出意外，這裏麵至少可以誕生兩位神級以上的人物。阿雷阿婭兄妹本來就強過我，若不是我借了神胎之利，又有人助我擋劫，我是到不了這個等級的。何況這兩人還是祝融直係血脈。
我低聲道：“我擔心，姬嫻……”
姬嫻也已經提升到寂滅期，也在應劫之列。但是屬於比較弱的那一方，我怕她一不小心，就被劈死了……
他淡道：“這是個人命數了。”
空中突然濃雲滾滾，一股威壓自上而下覆蓋下來，隱約不止九天玄女一位上神。我仔細辨認了一下，登時變了臉色。是朱弋炎姬。我不禁後退了一步，隻覺得左臉還隱隱作痛。
並非懼她，隻是不想和她多做糾葛，尤其是不想在她兒子麵前和她吵起來。他詢問似的低頭看了我一眼。
我勉強笑道：“有點緊張，帶我兒子出來見世麵，九天玄女來了，怕他被雷劈著。”
他道：“放心，有我。”
我逗了逗懷裏的嬰兒，算是轉移了注意力。他也沒在意。
因我們站在雲層裏，所以可以感覺到九天神雷玄女帝君的威壓，但是下麵的人卻是感覺不到的，並且不確定什麼時候會遭遇雷劫。
第一道雷劫開始的時候，他突然向後退了一步，道：“項怡。”
項怡道：“是。”
說完，那火紅色的影子就“嗖”的一聲，不見了。
我看著被卷上來的阿雷兄妹，奇道：“怎麼了？”
他沉著臉，把我們母子護在身後，道：“別上前，別問，也別怕。”
我看他牙關咬的死死的，顯然也是緊繃了情緒，遂沉默了一聲，退了一步。
漫天的雷光之中，滾滾的雲層漸漸變了顏色，最終變成如墨一般的濃黑，遊龍似的閃電來來去去。那是神雷玄女帝君在儲存能量，以供應巨大的雷劫消耗。我數著雷聲，到第一百九十八道的時候，果然未停。
上神雷劫是一千道。阿雷兄妹已經重傷，最多再挨一百道，就挨不住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